几乎没有在生日这一天去静静回顾过去的一年岁月是怎样悄悄划过我的指间。
返乡
去年的六月十四,我们五个冒着暑热回老家家给母亲过生日,那是第一次正式给她庆生,二姐买了仟吉的水果蛋糕。60多年来她的儿女第一次为她唱生日快乐歌,母亲很开心,笑容一直在她沧桑的脸上绽放,坐在一旁的父亲却有些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似乎能读懂他百感交集的情绪。
那天我们一起去饭店吃了个团圆饭,母亲请客,父亲掏钱,其间停了几次电,却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光盘行动。
饭后他们又返程工作了,留下我来过漫长的暑假,那时我怀小晰将近两个月。孕吐从发现怀孕之后一直伴随着我,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尤其不能见油腥。
荆芥叶清汤面条、茄子馅的饺子、凉拌时蔬等等母亲换着法子做也无法拯救我挑剔难受的胃。直到有一天我饥不择食,吃了母亲菜园里的新鲜番茄,瞬间找到了救星,新鲜的酸酸的沙瓤的番茄一下子增进了食欲,开学前我吃光了架上层出不穷的番茄,确保基本的营养和体重。
《陌上》
无肉让人瘦,无竹令人俗。没有书籍陪伴的日子总是乏味不堪。幸有一本厚厚的付秀莹《陌上》在侧,稍稍填补精神的空虚。这本书里芳村的景、人、事儿简直是我老家的写照。
作者从节气、风俗美食写起无缝链接着我幼时的记忆,倍感亲切。每一章节开头的景物描写稀松平常却细致入微,更是眼前之景。邻里亲戚间、家庭中的琐事儿更是别无二致。书中经济的发展与环境保护的矛盾,新旧思想的冲突,知识份子返乡的尴尬更是直击内心。读完之后,反复回味,掩卷沉思,内心颇不平静。
这是29岁这一年读的第一本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草木茂盛的院中或侧躺或静坐读此书的情景,那时的心境历历呈现。
故乡是游子的胎盘,无数儿女从此汲取养分,新的一岁以这本书作为起点,底气十足!
何处为“家”?
“家”是29岁这一年让我时常泪目的一个词,它对于一个刚出嫁不久的女人来说是无情而残酷的。
生活了将近30年的地方突然成了“娘家”,一个28年不曾踏足的地方成了“婆家”,现实的“家”变换容易,心中的“家”动摇很难。工作几年,各处漂泊,我曾无数次追问,我的“家”在哪里?
无人应答!
后来读苏东坡,才觉知他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是多么无奈心酸的选择。无处能安家,无处能容身,只能求得内心超脱。
此心安处是吾乡
但是四海之内又处处可为家,又处处能立足。所以苏轼能躬耕于“东坡”,烹“红烧肉”,能“日啖荔枝三百颗”,能识“庐山真面目”,能赏“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在沙湖道中不惧风雨,在赤壁与江月共饮,酣畅淋漓。
开学前,为了减少颠簸,我们又搬了一次家,我和老公上班的路程正好对调了一下。我离单位比较近,步行20分钟左右即可到达,骑电动车不到10分钟。
这次的“家”很接地气,一个老小区的一楼,两室,室外的环境不如人意,门口杂物很多,邻居把鞋架放在公共区域,天热不透气的时候,味道很大。绿化带已经残缺不堪,车乱停乱放,另外,室内没有两气。虽然开学前老公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到了以后我用挑剔的眼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让他颇有些失落。
安顿下来以后,我们也开始各上各的班。老公中午休息时间短不回住处,所以除了上班时间,大部分都是我一个人。好在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光,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
随遇而安是我毕业五年来的一种复杂的心境。独处的时光会让一个人看清自己的境况,与周围的一切畅谈。
时常见到的邻居是一对年近70的老夫妇,他们应该是这个小区的“原始居民”,大爷是小区的清洁工,每天起的很早,大娘帮助他收拾每天捡回来可以回收的垃圾,我最常见到的场景是老两口带着手套一起将废纸箱、废弃铁料等整理得整整齐齐打捆,再装上满满的一大三轮车开出小区门。
我慢慢发现,小区内虽然一眼看过去很杂乱,但是垃圾很少。残缺的绿化带上竟有石榴树、无花果树、花椒树,月季花、美人蕉,豆角、辣椒、玻璃翠等,原来这里藏着人们的“田园”啊!
小区不大,却有三家住房改造的小超市,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很是方便。
最让我惊喜的是小区到主路中间那两行亭亭如盖的梧桐,它们将盛夏的骄阳完全屏蔽,每天中午午休后走过这条林荫道,常常能听到风拂叶子的声响,常常能听到“家”的呼唤。
小晰在我肚子里慢慢长大,我慢慢发现平平淡淡生活中的美,一天又一天,我走过林荫道,走过小小生命的一个又一个节点。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将近三个月的暑假里,我熬过了孕吐期。
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我和17形象人如约而至,只是地点与上学期不同。开学前,接到学校的通知,17形象班要搬到小教室,一个50多人的班级瞬间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
夏末,天气依然炎热不堪,同学们一脸的不开心,于是整个晚自习变成了一场“新教室的利与弊”的讨论会,讨论结果如下:
新教室的弊:空间太小,味道大(被男女厕所夹击),门又关不严。
利:学校承接任何考试的时候,小教室不用做考场,大家不用每次把书和专业用具从五楼的教室搬回四楼的宿舍。冬季比较暖和。
当谈起新教室的好处,她们可是乐开了花,看来上学期被学校承接的各种考试折磨的够呛。但是问题依然存在,如何解决呢?
用胶带和纸把门关严实;保护好班级清洁卫士——两盆小瀑布般的绿萝;用班费购买环保的空气净化剂,以备不时之需;室内不放垃圾桶;每人尽心尽力保持室内卫生;小组长和班干部做好监督。
自从践行“正面管理”以来,班级管理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总是迎刃而解,我也越来越坚信学生集体的智慧。只有当学生得到了尊重和关爱,拥有真正的话语权,她们才会把自己当做班级的主人,进而以主人的身份为“家”贡献力量!
外部存在的问题似乎得到暂时的解决,心理的问题呢?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环境,心里难免不舒服,这是她们求学生涯中的一个小波折,在以后的人生中还会遇到更多的困境与磨难,内心该如何应对呢?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讨论会结束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在备课,备一首宋词: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苏轼写给友人王定国侍妾寓娘的一首词。词中他不仅惊叹寓娘柔奴的姿容和才华,更着重她随缘自适的旷达与乐观,柔中带刚,空灵清旷。
1079年苏轼遭遇“乌台诗案”九死一生,他的很多朋友也受到牵连,王定国被贬到宾州(今广西宾阳),在“乌台诗案”的20位案犯中,他是被贬得最远、责罚最重的。
寓娘,即柔奴。王定国家中原有许多歌女,其中一位复姓宇文、名曰柔奴者最是眉清目秀、蕙质兰心。
王定国定案后,歌女纷纷散去,惟有柔奴一人愿意陪伴他到宾州去。(在古时,岭南是蛮荒之地,人人避之不及。)
从1079年12月到1083年10月,王定国与柔奴相依相伴,度过了在岭南的日子。
后来,王定国奉旨北归,与苏轼宴饮。席间苏轼问寓娘岭南的风土人情,“试问岭南应不好”,岭南的生活应该不那么好过吧?
柔奴淡淡一笑,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故乡。
这个回答,让苏轼大为意外。想柔奴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对于命运加之于身的苦楚,却如此豁达地看待,真是了不得。
在一节预谋已久的语文课上,我将这首安慰了后人一千多年的词分享给了一群向上的姑娘们,愿她们在专业上有造诣,心灵也能诗意栖居。
故交
感冒是我的故交,每年的四季都会不期而遇,孕期碰上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感冒的节奏很鲜明,嗓子疼——头胀流鼻涕——咳嗽。
都说人有两样东西是瞒不住的 ——贫困和咳嗽,哈哈,都让我摊上了。永远忘不了新学期第一次全体会上自己咳嗽不止引众人关注的情景,无奈而尴尬。
开学伊始,班级各项工作需要开展,只能拖着不堪的身体在五楼的教室、四楼的办公室来回奔波。那时小晰还不到四个月,各种担忧充斥着晕胀的脑袋,第三天不得不请假休息。本以为可以安心修养两天,谁知又收到下周学生到新密素质拓展的通知,心又悬了起来。
去还是不去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考虑到身体恢复的状况以及往年素质拓展训练中班主任的工作强度,开始请老公帮忙收拾一周的行李。
感谢“感冒”这位老友总是时不时让我停下脚步去反蓝思过去的一段时间是怎样辜负了自己的身体。
老公在线
空调与暖气已经模糊了四季分明的界限,去年好长时间没有真切感受到冬天的冷,直到坐在老公的电动车上在寒气逼人的早晨一次又一次前往学校。然而孕晚期需求也越来越多。
从住处到单位步行不到20多分钟的路程对于身子越来越重的我来说有些费力,尤其是在时间紧张的早上,我需要人送。
早上为了保证营养卫生,需要有人做早饭。
老公爱睡懒觉,可以想象他每天早上六点多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做饭时的心里阴影面积。
为了均衡营养,早餐的菜除了番茄炒鸡蛋是不重样的,为此,老公是费劲了心思,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晚上步行返程的路上,我会顺便把想吃的菜买好,他回来直接做就可以了。
下半年的周末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每月的定期检查老公是从来不缺席的,一周只休息一天的他也睡不成懒觉,不然我们就只能在永无尽头的B超室门口望眼欲穿。
每次稍晚一些,有的检查结果下午才出来,为了避免路上来回折腾,中午在医院附近吃饭休息,很是不舒服,整个下午也就跟着泡汤了。
冬日的阳光很短,林荫道干枯的梧桐树叶不甘寂寞,总是在返程的寒风中哗哗作响,平添几分寒凉。
足足四个半月的上班旅程,老公担起了采购、厨师、司机、陪护等多重角色,尽到了爸爸的基本责任,吾心甚安。
当然,2019这一年还有其他的事儿,比如说优质课的评比、课题的结项,由于身体状况,未能尽心竭力,略有遗憾。
也未能陪伴17形象人走到最后。还记得寒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她们为我准备的惊喜—— 一个漂亮的笔记本,里面是每个人想对我说的话,真诚而温暖。我无以为赠,便最后一次朗诵那首《定风波》,姑娘们跟着诵,我看到了那熟悉的双眸里闪烁着动情的光。
毕业前,接到他们邀请我参加毕业汇演的信息,内心颇为激动,“”温柔而坚定”的爱护与鼓励造就了专业课老师口中毕业作品“最好的一届”,还有什么比“遇见更好的自己”更好的结果呢?!
无论往昔的岁月在当时多么波澜壮阔,化作回忆便风轻云淡,直到被遗忘在时光的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