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都随着时间淡去,有一个人却时常被我记起,她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朋友,只是以前的一个老邻居——云婶。
这么多年唯独对她印象深刻,确切地说是对她的奇特之处记忆尤深,声音和外形极其不符。
刚搬到那栋小区的时候,每次看着她扭着肥硕的身子走过来,听着她发出的温柔声音,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后来住的久了才慢慢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想来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百灵鸟一样的好嗓子,不好再配备上天使脸庞魔鬼身材。
一直都很好奇,她庞大的身躯怎么能浓缩出那么优美的嗓音,听着那声音,如同喝一锅美味的汤,咸淡适宜,清爽可口。又仿佛置身仙境,云雾缭绕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要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会感觉说话的人一定是个妙龄女郎,身姿曼妙,面容娇好,听她的声音可以让人联想到很多美好的事情。
有次我去理发店,云婶正好也在,她洗完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窄小的椅子刚刚能挤下她,发出吱呀呀委屈的声音。
有时走在她身后,看着她满身的肥肉把衣服都撑的变了形,两条腿粗的都快迈不开步了,就替她着急。在我看来那一坨坨脂肪都是懒惰堆积成的。
儿时的几个玩伴都很顽劣,看到云婶经过,会在她身后调皮地喊懒女人、胖女人,然后一哄而散,躲在角落偷笑。
有的男孩子甚至用小石子丟她,我虽然不曾制止过,可心里还是有些同情云婶的。
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云婶在小区附近摆了个菜摊,每次下学从那经过,都能看见她庞大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挪过来挪过去。
要是我们小区的人买菜,她总会艰难地弯下腰去找出一捆新鲜的蔬菜。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却很喜欢小朋友,虽然我们这些小孩老欺负她,可还是能吃到她特意留给我们的西红柿,黄瓜。
她很和蔼,只是在圆鼓鼓的脸上很少看到笑容,我觉得她的脸胖的有些奇怪,都看不到她那个年纪本该有的皱纹。
到后来我才从大人们的言谈中得知,原来她不是胖,是得了一种疑难杂症,需要吃激素药,长吃这种药的副作用就是浮肿。
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已经读中学了,开始懂得感叹一个女人的不幸。
可能出于对年少时好奇心的满足,我总是喜欢从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中搜集关于云婶的信息,那些听来的半真半假的信息加上我的想象,就有了一个似乎完整的故事。
云婶原本人如其声,虽不算国色天香,也有几分姿色。当然最出众的还是她天籁般的声音,不单单吸引了我这个小屁孩,还有很多单身男青年。
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追,其中也有不少优秀男人。
可云婶也是个痴情的姑娘,唯独喜欢青梅竹马的六子,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所谓的六子叔叔,据说他和云婶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一个煎饼摊,可云婶并没有嫌弃他,拒绝了很多男青年,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后来他们一起出去打工了。
过了几年,云婶自己回来了,和走的时候一样拎着个破旧的行李袋,只是身边没有了六子,比走的时候胖了不少。
刚开始大家看着大了一号的云婶,还以为她怀孕了,可好几个月过去了,她的肚子没有动静,身体却好像被吹起来的气球,鼓鼓的。
她几乎不和别人说起她出去打工那几年的经历,直到有人在募捐网站上看到她的信息,才知道她生病了。
至于六子去哪里了,一直是一个谜,传的最多的版本就是六子忘恩负义,知道云婶生病了,抛弃了她。
六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云婶也闭口不谈,我们这些旁人只知道她是不幸的。
从知道这些事之后,每次路过云婶菜摊,我都会特地买上一些菜,给她帮点小忙。
那些儿时顽劣的小伙伴们也都长大了,对于小时候的恶作剧多少都有些歉意,后来我们商量着买了辆小推车悄悄放到了云婶的家门口,这样她不用再拎着沉甸甸的菜来回挪了。
搬离那座小区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只记得她的脸还是圆鼓鼓的,没有笑容,看起来却很可爱,那一坨坨脂肪里藏着云婶不想说的秘密,还有病魔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