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就坐在电脑键盘的左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敲字,手机邮件里,编辑刚刚发来了稿件的报道计划。墙上贴着从2014年欠到2015年未完成的稿子的思路,最上面贴着一张大雪漫漫的明信片,我用金色的笔在下面写了一行“三十岁之前我带你去看漫天鹅毛大雪。”
2015年过了8天,我想落点笔墨给从前。
2014年5月,我走在昼夜温差有30°的戈壁滩上。在沙尘暴里,在沙漠里,在戈壁滩上,跨过矮矮的骆驼刺,走过一根根的风力发电机,在那112公里的路上,我望见至今为止最纯净的星空和最温暖的陌生人。
负伤的老李走在我前面一米处,满脚水泡的我低头跟在影子后面。大本营就在那,但是怎么也走不到,你甚至怀疑它是不是海市蜃楼。一根登山杖从他胳膊下横了出来,我顺势抓住。谁都没说话。走近营地看见央视的戴老一脸慈父地站在那里等我们的时候,我哭了。戴老特深沉地说了句:“现在我才真的确定你是个姑娘。我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对自己这么狠的。”
坐在大帐里,物理治疗师看过老李的腿“真想不到你还能走下来。”我才知道他的伤势远超出想象。我帮治疗师掰着他的脚,治疗师不断地帮他按压,他愣是憋出了一身汗没叫一声。“你想叫就叫吧,没人能忍住的。”治疗师跟他说的。
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之后,老李发过一张微信照片给我,无他,只有一只肿的像猪蹄的脚刷满了我整个手机屏幕。
离开敦煌前的一个晚上,戈友们在敦煌的夜市上唱歌喝酒,我频频举杯,并没有醉。戴老说,你就跟从童话里蹦出来的似的。
四天三夜当然不止这寥寥数笔。
依依分别时,我跟老李坐在西安的机场等待着分别飞往上海和北京的飞机。我第一次说了感谢的话:“你真仗义。”
后来半年中,在我独自走在情感的戈壁滩上的时候,我都能想起那根伸向我的登山杖。
14年我走了很多的路。走了徽杭古道,去了贵州看寨子,穿了戈壁无人区,还跑到韩国看美妹子;期间刷话剧无数,电影不计,展览余不一一;开始健身,深蹲、俯卧撑、卷腹,不停地在跑步机上大汗如雨。期间还考了一场试,拔了三颗智齿,喝了很多酒以及交了几个知心不换命的朋友。
今天一个朋友给我发微信说我喝醉那天,用手拍着桌子说了句话:“过什么日子?有酒有肉。交什么朋友?有情有义。”据描述当时表情严肃,字字铿锵。我发了个样的表情回过去,因为此刻穿着白衬衣灰半裙黑丝袜的我,不记得那样有意思的姑娘竟然也是我。
有人适合守家在地,有人适合开疆僻壤。关键是你得有勇气接受自己的选择并发自内心地热爱你正在走的路。勇敢并不是不恐惧,而是心怀恐惧却仍在前行。
即使那段没水洗脸冷死热死的日子在我现在回首看来金光熠熠,但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不过,我一直相信,走过的路、喝过的酒会内化为一种不能描述清楚的东西,兴许是个微笑,兴许是个眼神,我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美人。
漫漫归路,茕茕独行。在最好的年纪,喝各样的酒,走远方的路,爱遇见的人。
2015年1月1号那天,上海并不暖和,我坐在出租车上焦虑地赶往医院,一边抓着各种设备刷着信息。“上海外滩陈毅广场发生拥挤踩踏事件,目前已造成36人死亡。”一个个年轻如我的生命,印在一张A4纸上,再逼真的色彩也只能用来描述死亡。我至今记得那个姑娘的脸和她散乱的马尾,记得那个遍寻儿子呜咽哭泣的母亲。那天的稿子写完后,我给自己写了句话:该说的话好好说,能体量的不执著。
前两天,我买了张奇贵的李宗盛演唱会的门票给自己,顺便订好了春节前去东北的行程。“三十岁之前我带你去看漫天鹅毛大雪。”
等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