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一首韵味的歌,是一幅多彩的画,是让人一咏三叹的赞美诗。
如果你的心还不曾去细细感受过秋之美,那是被俗事纠缠久了,心里堆满太多杂物,得暂时搁置放空,停下忙碌的脚步,外出走走了。
不用离家很远,不用去寻远方,一路就是,你到哪,哪里就有秋景,只要带上你的心,只要有一双寻觅的眼。秋停留在每棵树,每片叶上,停留在云间、晚霞里,停留在乡间丰收的稻田、累累的果实里……你来了,它决不会让你失望。你会发自内心感叹,原来秋是如此之美,怎么一年复一年都视而不见呢?是什么蒙蔽了双眼?
你会赞叹,大自然这个造物主真神奇,真慷慨,是一切美的创造者。它给予了美,人类享受着这美,成了性灵之物。
现在已是深秋,早晚寒凉,雾天多了,地上的白霜还得晚些天降临。秋天的晚霞时常让人惊艳,有时整个天边都被它晕染,让你领略真正的大手笔。到了晚上,月朗星稀,天冷,散步的行人也少了,你会发现同样的时间里周围安静了许多。你会停下来抬头望望那轮已照了千万年的明月,今天又有什么不同?
那条走过多年的梧桐路叶已枯黄,都在等着和树枝作最后的吻别。它们飘落的姿态极其优美,像舞者,袅绕回旋后轻轻落地。它们在优雅的谢幕,已经绿了一个春夏,生命已经绽放,只等来年再发新枝。突然就想起南唐后主李煜的一首词: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是呀,飘落的梧桐叶最能勾起人的乡愁和相思,尤其是当家国不复存在时。他眼里的梧桐尽是离愁别绪,满目凄凉,而我们看到的梧桐则是一种潇潇洒洒落幕的美,一道醉美的风景。景由心造,心境不同,景致也将不同。
从电视里看到,沿着西湖边一条街的梧桐叶开始凋落在湖里,游人争相去观赏、拍照,船夫也不去捞叶,任它们在西湖的一隅飘荡,成为西湖又一胜景。
银杏树的叶子越到深秋越是黄得灿烂、热烈,远远望去犹如一团火在燃烧。银杏是名贵的树种,但现在到处都可看到,成为一种观赏树。它和一年四季碧绿的香樟间隔栽种在道路旁,黄的黄,绿的绿,让行人赏心悦目。
万善公园的观音寺庙门前,有两棵银杏树守卫在左右。树干笔直粗壮,属于古树了。秋风秋雨过后,落了满地的金黄,果子也掉落了,外皮是淡黄而软乎乎的,剥开,里面就是坚实的白果。散步到这里的老人看到,则会弯腰在叶子间仔细寻找,不一会口袋里就鼓鼓囊囊了,索性找了塑料袋子来盛。我则捡拾起几片叶子,欣赏它秀美柔韧的姿态,握在手心,也很满足的样子。
乡村里则又是另一番秋景。曾经遍地黄金般的稻谷已收归粮仓,田里留下一楞楞被收割机割完后剩半截的稻根。有的早田已长出了麦苗,有的则刚翻了土,露出黑泥来,等待播种。稻田里很少再有农民忙碌的身影,几台翻土机在田里突突突响着,一盏茶的功夫就犁好了一块田。几十年前的农民是无法想象还可以如此种田的。
田埂边、屋檐后的水杉树早已由深绿转变成了铁锈红。那是一种层次极为丰富的红,似油画上涂抹的色彩。
最欣喜的是村头树上挂着的几盏小灯笼,那是红彤彤的柿子,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晃动,极其诱人。这几个能留在树上,只因挂得太高的缘故。我爱吃柿子,尤其是村子里的柿子树结的,个头不大,像一个个小桔子,薄薄的一层皮,里面的肉软绵绵,特别鲜甜,比市面上买的那种大柿子好吃。我一下吃上四五个常觉不过瘾,如果不是性寒,吃多会拉肚子,我还能再消灭几个。
秋之美是道不尽,看不完的。
村上的楝树叶子都已落光,十几个一小簇的果子挂满枝头,到了寒冬腊月这些小黄果才掉落。小时候屋旁就有这样的一棵。我喜欢晚上看挂在楝树果子上的月亮,透过果子去数星星,总也数不清,把果子一个个捡回来,什么用处也没有,但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田里的红薯已经被挭出,可以吃香喷喷的红薯粥了。野菊花散漫地开在墙角,小家碧玉似的含羞,摘回来晒干,泡上一杯菊花茶,有一份悠然自得之趣。屋顶上枯藤黄叶,躺着几根老透的丝瓜,想起以前大人们把它们的外皮剥掉,露出白花花的网状经络,用来洗锅抹碗,特别好用。
深秋的颜色依然是被上帝之手打翻的调色盘,或者是故意施的魔法,好让我们一饱眼福,再去度过一个漫长而单调的冬天。
年轻时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用心打量过秋,四季的交替轮回在我眼里就像吃饭一样平常。那是一颗太喧躁浮华的心,以至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秋,直至中年,我赫然发现,它是如此之美。
如果把人的一生比作春夏秋冬,那春是少年,夏是青年,秋则是中年。秋是丰收成熟的季节,是冬季来临前的辉煌,是收敛和积聚了能量后更为深厚的内蕴。秋是如此,人更应如此,在中年时到达最美的顶点,像秋一样绚烂,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