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44年,在新疆库车这个地方,诞下了一个男婴,父母为他取名“罗什”,全名叫鸠摩罗什。与金庸笔下的鸠摩智一样,复姓鸠摩,是一个印度姓氏。
罗什是个混血儿,生的漂亮,且自幼聪慧,据说三五岁的时候已经博览群书,且能通晓梵文和汉文两门语言,在颜值和才华上已经把同龄小孩甩出一条丝绸之路的距离,即便放到今天,也足以与十个“五道杠”相媲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罗什的母亲大概处于这样的顾虑,在罗什七岁的时候将他带入佛门,母子俩一起出家。世上从此少了一个美佳婿。
罗什聪慧,一入空门像开挂一样,在二十岁的年纪已经誉满西域,佛学造诣极深,人称“大和尚”。大和尚,是称呼得道高僧的,可见其水准。我们再看《晋书-鸠摩罗什传》中的描述,“年二十,龟兹王迎之还国,广说诸经,四远学徒莫之能抗。”也就是说,在佛学的世界,罗什已经成了当世一流高手。
年轻有为的高手就像夜明珠,世人都想一睹为快,更有甚者,想据为己有,大将军吕光就是这样的甚者。于是罗什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难题。
吕光是个粗人,心想,既然你这么有名,就跟着我干吧,以后说出去,自己也有面子,当世一流的高手不过是自己手下的马仔。
但罗什不同意,我堂堂一个高僧去当你的马仔岂不让世人笑话,更何况罗什心中还有更大的抱负。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任凭罗什如何向吕光开释佛法,没用。不光没用,吕光还要破他的童子之身,要把龟兹国王的女儿许配给他。
“光见其年齿尚少,以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罗什距而不受,辞甚苦至。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所固辞?”乃饮以醇酒,同闭密室。罗什被逼,遂妻之。”
吕光说,你爸也娶妻,你有什么理由不娶。于是把罗什灌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言简直无法抗拒。
于是,罗什成了当时第一个娶妻的僧人。
吕光在凉州割据自治,直到他死,罗什才终于脱离苦海,成了自由身。在凉州期间,罗什潜心钻研佛学,翻译经文,弘扬佛法,大和尚的声名更加响亮,曾经的夜明珠更加璀璨,俨然成了明月一般。
但世人对于好的东西总心生向往,恨不得全天下所有好的物事都是自己家的。后秦皇帝姚兴就是这样的人,但他要强过吕光,明月虽是我家后院的,但可以照耀全天下。
公元401年,已近花甲的罗什被姚兴带到长安。为了留住这位当世显赫的大和尚,姚兴下了血本,在长安城西建了一座豪华别墅给他,取名“逍遥园”,光听这名字就令人血脉喷张。后又在园内建造草堂寺,供罗什和弟子们工作。
有一天,罗什在草堂寺为姚兴等人讲经,讲到一半,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对姚兴说了一句:我要女人。
我要女人。是的,大和尚问姚兴要女人。这句话匪夷所思,即便到了今天也令众多史学家费解。
我们且看《晋书-鸠摩罗什传》中的记载,“尝讲经于草堂寺,兴及朝臣、大德沙门千有余人肃容观听,罗什忽下高坐,谓兴曰:“有二小兒登吾肩,欲鄣须妇人。”兴乃召宫女进之,一交而生二子焉。”
这是大和尚第二次娶妻,是当时唯一一个二度娶妻的僧人。
这件事出来后,整个佛界炸开了锅。佛家五戒之一,戒邪淫,而当世最负盛名的高僧竟然二度娶妻,罗什的弟子们不服气,全天下的僧众不服气,全部叫喊着要向大师学习,“诸僧多效之”。
这样还得了?
罗什坐不住了,召集手下弟子和长安僧众,在草堂寺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后人称之为:罗什吞针。
我们再看《晋书-鸠摩罗什传》中的记载,“什乃聚针盈钵,引诸僧谓之曰:“若能见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举匕进针,与常食不别,诸僧愧服乃止。“
罗什张罗了一盘缝衣用的针,用匕首做勺子,吞针入肚,告诉众僧,谁能照办,谁就能像我一样讨老婆。
这招着实把众僧吓懵了。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敢谈娶妻生子的事。
人,要是狠下心来做一件事,连自己都会害怕。
罗什娶妻的故事就是这样。
从前是迷,今天还是迷。
如果当成历史趣闻,我们就该到此为止。
但如果有好事者像我一样,想刨根问底,我们不妨设这样的疑问。
当世名僧怎么会不顾戒律和影响,两度破戒?《晋书》的记载是否有误?
《晋书》是太宗李世民召集手下人编写的,其中有房玄龄、褚遂良等名人,而鸠摩罗什生活的年代离初唐并不遥远,也就是说,南北朝的故事不会因为历史间隔太久而零散失真,以至于要靠后人揣摩瞎编。时代的延续性保证了历史的真实传承。何况罗什这样的名人,他的故事更容易口口相传下去。
另外,自唐伊始,当权者积极倡导儒释道三教并行,文化包容并蓄,丝毫没有打压、抹黑佛家的想法,及至中唐、晚唐,佛教更是一家独大。换言之,当权者对于佛家名人事迹的编纂记录,不至于失了公正。
那么,罗什娶妻,该当是真实的历史。
既然《晋书》无误,剩下的问题就是:鸠摩罗什为何不顾戒律、二度娶妻?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无法解答,除非有人以无上大法将老和尚复活。
但我们不妨从另一个问题去推敲。那就是:学佛学什么?
毕竟,佛家的学问从来都不是出世的学问。
既然入世,自然就要济世。那么学佛,岂不是要学善,与人为善,引人向善。
如果认同这样的入世准则,就该抛下和尚娶妻的疑惑和好奇。就好比吃到可口的鸡蛋,不必大张旗鼓去追究母鸡的靓丽与否。
人们常受陷于敌人或者朋友设下的埋伏,但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魔障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我说,大和尚二度娶妻,岂不是藏着极大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