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由于工作的缘故,我每次都是到年根底下,腊月二十七八才能回到老家,匆匆过完年,正月初六前后又得返回工作岗位开始上班。本家的一个兄弟登阳跟我说:“每次过年前总感觉过年的时间会很长,一转眼其实也就这两三天而已!”是啊,自从参加工作以后,我们被很多事物纠缠住了身心,过年也有了些赶场的意味。那“长长的年”此后或许只能存留在回忆的童年里了。
与城里不同,在农村过年有着很多讲究。一进入腊月二十,人们就明显的忙碌起来。男人们忙着购置年货,猪肉、鸡肉、牛肉,白菜、芹菜、菠菜,苹果、香蕉、梨,花生、瓜子、糖,烧纸、炮仗、"老天爷",一样都少不得。女人们则忙着打扫房间、归置新衣、蒸馒头、打香油,也是劳劳碌碌。最高兴的还是要数孩子们。不但没那么些操劳,还早早的穿上了新衣服,拿着炮仗烟花三五成群地一起放。农村不禁放,注意安全的前提下,在这广大的天地里可以自由地放个痛快,有时彼此还互相找些新花样、或者进行些小比赛哩。我从小便是放炮仗的能手。艺高人胆大,我不屑于摔炮、擦炮和幼稚的烟花滴滴筋,专门将成串的炮仗一个个拆散开来,制成带有一截火焰的小炮。我左手拿着打火机,右手捏着小炮的尾巴,打着火,点燃火焰,停顿0.5秒,等燃烧到将近一半时,右手猛地将小炮朝半空中一甩,小炮便在空中响亮地爆裂开来,而我也在小伙伴们的欢呼声中感到一阵心满意足的得意。
当年纪稍微大些后,我便被家长叫去帮忙打下手了。家里过年有炸丸子的习俗,但须得将肉剁成沫才行。我就搬一把小板凳,坐在剁肉的木墩前。爷爷将切好的肉片、葱、姜、蒜搁在上边。我就拿起刀,一下一下地砍向木墩。有时急如闪电,有时慢如流水,有时聚精会神,有时漫不经心。当鲜红的肉片被剁成暗灰的肉末,最后被炸成香喷喷的丸子时,我便真有些欢呼雀跃的成就感了!
待到除夕的早上,大小爷们儿们早早起床,来到本家供奉祖宗的地方,一起张罗着挂上写有家谱的幕布、摆上先人的排位、贡上丰盛的菜品、点上长圆香。个子高的伙计,搭着梯子在正门的两侧挂上大红灯笼。我们这些小崽子则将剪成长条的烧纸,一圈一圈缠绕在芝麻杆上,届时去地里请祖宗--老家的俗语称“爷爷奶奶”--的时候拿着。据说他们就是借着缠有烧纸的芝麻杆回家来过年的,究竟何以是这样的形式,却是无从考究了。李氏在村里是大户人家,几乎占据了东边半个村落。即便是我们李姓一支的男人们,也有着百八十数之多。每次去地里或者回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甚是壮观,再加上鞭炮二踢脚助威,则更是威风凛凛。
与此同时,女人们和姑娘们--她们是不被允许参与迎接祖宗的--则在家里忙着包饺子,并将自家的老天爷、灶王爷供奉好。等到男人们回来时,就需要端着刚出锅的饺子去给爷爷奶奶们上贡。然后回到家里再点上炮仗热闹一番,就可以享用这新年的第一顿饺子了,尽管年还未到。
除夕晚上便是过年最激动人心的高潮了。我们早早吃完饭,先给家里的长辈拜完年,拿着到手还热乎的压岁钱,就开始去爷爷奶奶那边。当所有人都到齐后,我们一大家子人便论资排辈开始拜年。我小时候实在,从爷爷奶奶辈一直到叔叔婶婶辈,一串儿拜下来少说也得磕上百个头。所以膝盖从初一开始,会一直酸疼到开学。后来学聪明了,每到这个环节,我就找个隐蔽的角落,垫上柔软的海绵垫长跪不起,从第一个人一直跪到最后一个,才算是少受了些皮肉之苦。李姓在西河口村有四个分支。拜完年后,我们这些男女老少们就一边点着烟花,一边去另外三支李姓同宗的爷爷奶奶家里拜年。只是这次仅需磕上三个头就可以了,不用再从头拜到尾。轮流拜过年,女人们就成群结队,打麻将或者看别人打麻将。男人们则返还到爷爷奶奶处,支上一长条的简易桌凳,倒酒上菜、举杯畅饮。我向来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很少上桌,只是一个人在村里村外瞎溜达一阵,便回到家里,铺开日记本,回首往年、展望来年,这是从初中起就养成的习惯。就这样度过了跨年之夜。
此后便是平淡无奇了。大年初一没什么特别之处,只需在晌午的时候给爷爷奶奶上贡,不要让他们饿着就好。初二早起,爷们儿们再拿着相应的烧纸、炮仗等物件,去地里将爷爷奶奶送走,年基本上也就算结束了。剩下些拜年的琐事,便由各家各户单独进行去了。只是孩子们的新衣还没穿过瘾、炮仗烟花尚还富余、大把的压岁钱揣在腰包,这股子喜悦直到过了元宵、走进了学校也仍旧是意犹未尽。
听城市长大的朋友说,他们过年时主要在除夕之夜一家人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年后再走亲访友互相道声拜年,仅此而已。他们感慨于农村礼节的繁琐,我反觉城市过年之无趣。两者相较,倒是农村对中国过年的传统习俗保留得更加完善。我庆幸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才不致与这浓浓的年味儿失之交臂。过年,还是得回老家!
注:文中所有照片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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