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级读本(卫灵公第十五)(5)

15.17 子曰: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〇群居,谓同来学共居者也。小慧,私智也。难矣哉,难以有成也。夫子言人群居当以善道相切磋,不可以非义小慧相诱引也。(刘氏正义)

〇此章是夫子家塾之戒也。朱注:言不及义,则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则行险侥幸之机熟;难矣哉者,言其无以入德,而将有患害也。此学校不修,教学不明之故也。又日知录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今日北方之学者是也;“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今日南方之学者是也。圣人两处俱云难矣哉,皆警厉学者至痛切之言。(程树德)

15.18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逊)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〇承上章及义言之也。君子先义以为质,礼以文之,文质彬彬,其事可观。其事可观,则行之于家而出之于国,是礼行逊出,进退顺宜也。惟诚乃成其宜,则成己成物矣。此非君子则不能,故曰君子哉,深叹其成功也。(论语象义)

〇此章明君子以义制事,乃可以成天下之务也。陆氏曰此义字极细密,有万事之义,有一事之义,有常事变事之义,所以谓之质干。然义非可径情直遂也,故必礼以行之使有节文,而无太过不及之弊。义又不可稜角峭厉也,故必逊以出之使去矜张,而有从容和顺之美。又恐几微之间须臾之顷,诚意或不贯彻,故必信以成之,使一言一动莫非实心实理之流行,然后可谓之成。君子哉三字,非赞辞,言必如此,然后为君子也。愚按,此章言处事之方,非论心术,故言义而不言仁,三之字均指义而言。或作层递解者,非。(唐文治)

15.19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〇能谓才能也。赐之达,由之果,求之艺,皆能也。大禹谟曰“天下莫与汝争能”,周官曰“推贤让能”,又曰“举能其官,惟尔之能”,古者学而成德,各有其能,所以行其义也。故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论语象义)

〇此章戒人当以修己为重也。惟病无能,而后本心可以无病。若病人之不己知,则成心病而品日坏矣。(唐文治)本章与里仁篇“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宪问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意均相类。

15.20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

〇没世,犹没身也。名,名号、谥号。孝经云“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没世之名也。扬名者,扬之其实也,孝经云“是以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是也。不称,扬之无实,不足称道也。或恶谥或徒有虚名,皆是不称。系辞传云“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此之谓也。

〇此章言谥法也。惟周公旦、太公望开嗣王业,建功于牧野,终将葬,乃制谥,遂叙谥法。谥者,行之迹;号者,功之表;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张守节·史记正义)名即号谥,当以众望为归,故曰生于人。康氏曰名者,身之代数也,有是身乃有是名,有其实乃有其华。然身不过数十年,名可以千载。有身之时,人尚有待,无名犹可。至没世之后,草木同腐,魂魄并逝,则顾念生前,淹忽随化,未有不以荣名为宝者。名在则其人如在,虽隔亿万里亿万年而丰采如生,车服为之流连,居游为之慨慕,辑其年谱,考其起居,荐其馨香,颂其功德,称其姓号,爱其草木,其光荣过于有身时万万。故没世无称,君子以为疾也。名,盖孔子大义,重之如此。(康有为·论语注)

15.21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〇求,即要求。只是用心处向里向外之别,才求己便是君子用心,才求人便是小人用心。(吕留良)

〇此章见君子小人用心之不同也。人必有所用其心,而人品即于此分焉。君子凡事皆反求诸己,如学问暗修之功,惟求自慊于心,即获上、信友之事必不由他途而进,盖兢兢然恐阙失在己而未尝自宽也。若小人凡事妄求诸人,德不加修而违道以干誉,情偶有拂而任私以推怨,盖戚戚焉责备于人而未尝自反也。夫求诸己则可以成物,求诸人适足以丧己,均一求也,而君子小人悬殊如此,衡品者其不可以不致辨也与!(四书日讲)

15.22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〇庄以持己曰矜,然无乖戾之心,故不争;和以处众曰群,然无阿比之意,故不党。(朱注)

〇此章是言君子持己处众之得宜也。矜群争党,毫芒之差只争此,秦越之异亦在此。盖以事迹言之,则矜群略过便是争党。若以心术言之,则方其矜群浑是一团天理,才过争党一分,便是私心也。而字一折,此间须壁立千仞始得,然君子而不仁者有矣,故如李杜高顾诸人,正当与之勘辨此处耳。若后之朝士分朋、秀才结社,合下便是争党,从何处更着而来?而字一转,正辨矜群之之真伪。不争党,只完得矜群。(吕留良)

15.23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〇有言不一定有德,故不以言举人。无德亦可有善言,故不以人废言。

〇此章明君子用人听言之道也。书曰“敷奏以言”,夫子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人与言本合而为一。自世衰道微,表里相违,而人与言遂分为二。故不以言举人,则徒言者不得幸进,举之自有故也;不以人废言,庶言路不至壅塞,此致治之机也。则以是见君子之至公也,又见君子之至明也,见君子之至慎也,又见君子之至恕也。(唐文治、程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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