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季的一天,我因患重感冒到家附近的卫生所去打点滴。
一进走廊,就传来小孩儿的哭声,此起彼伏。由于季节的原因,患感冒的人特别多,尤其是小孩儿。走廊里所有的座椅都坐满了人,我开了药,护士把我领到一个屋里找个空位坐下来,开始打点滴。这时候我环顾四周,屋里还有一对年轻夫妇陪着孩子坐在我对面,另外还有几个老人边打针边不停地咳嗽。就在我的药打到一半的时候,进来一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孩子,护士让她坐在我旁边。我仔细打量着她,说是老太太,其实也就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异常凌乱,黑黢黢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脖子上围着一条蓝围巾,看样子也有好多年了,上身穿一件花棉袄,下身一条黑裤子,脚穿一双黑色烫绒棉鞋。全身上下都不怎么干净。她怀里的女孩儿还不到一岁,也是脏兮兮的,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小脸蛋红得有些发紫,不会说话,只知道哭。看这娘俩的打扮就知道是农村来的,而且条件很不好。这么小的孩子看病,一般人家都是两个以上的家长陪同,因为她总是哭闹,弄不好就滚针,还得重扎一遍。得有人牢牢把住她的小手,不时还要拉尿,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别的孩子都有一大堆吃的在旁边,可这个孩子却什么都没有,她一个劲儿的哭,怎么也哄不好,看来她是饿了,我用一只手帮老太太把着孩子,即使这样,她也弄得手忙脚乱。我很纳闷,她怎么一个人来的?就关切地问她,这孩子是她什么人,得的什么病?她说是她孙女,得的是大叶性肺炎。我说:"这病挺严重的,那她父母怎么没来,你一个人能照顾过来她吗?"听了这话,她的脸上现出了哀愁,接着断断续续地跟我讲述了她家的一些情况。
原来她家在几十里外的农村,老头前几年去世了,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了,儿子刚满二十岁,早就不念书了,在外面闲逛。谁知去年还给她领回个媳妇来,年龄跟他一般大,因为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只能先过着,等到了年龄再补办结婚证。一年后,儿媳妇给她生下一个孙女。本来是好事,可自从这孩子生下来后,儿媳妇这脸就没放过晴,整天埋怨家里穷,日子没法过,哪成想在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儿媳妇突然不辞而别,独自回了娘家。儿媳妇一走,儿子也没了影儿,活生生把这么幼小的孩子扔给了她,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儿媳妇的娘家离这好几百里,她想去都没有路费。给对方打过两次电话,希望媳妇看在孩子的份上回来好好过日子。可媳妇和她妈都说得死死的,回去的事连门都没有,说她家就是个火坑, 好容易跳出来,叫她别痴心妄想了。 听了这话,她彻底绝望了,此时,孙女对她来说,不是幸福的象征,而是苦难的开始。家里本来就困难,她一个人忙里又忙外,儿子不着调,根本指望不上,如今又添了个孩子,到处都需要钱,这可咋活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不,前几天孩子突然咳嗽发烧,她给吃了感冒药,好几天也没好,反倒严重了,村里的大夫说这孩子的病得去县城看,晚了就耽误了。她东挪西借总算凑了一百多块钱,听说这儿看病相对便宜,就赶紧抱着孩子来了。到这一看,大夫说这孩子是大叶性肺炎,非常严重,要她住院治疗,她哪有那个钱,就让大夫给她开药,她天天带着孩子来打针,大夫告诉她,最快也要打七天才能好,一般都得十天半月,平均每天得一百块钱。听到这,她头都大了,上哪弄那么多钱去?明天的钱还没有着落,可是既然来了,能打一天是一天吧。我问,你女儿不能给你筹点钱吗?她说:"唉!女儿也穷,自己的孩子有病还不知上哪借钱呢,哪能顾上我?"
望着这祖孙二人,我顿生恻隐之心。虽然平时我也很节俭,但今天,遇见她们,我的心告诉我不能漠然置之。尽管我的力量很弱小,但是给予弱者一点帮助,我的心会有稍许安慰。此时我已打完点滴,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我默默地出了门,旁边就是一家超市,我进去买了一兜吃的返回来,赶紧打开一袋牛奶给孩子喝,小家伙马上就不哭了。我又掏出二百元钱塞到她手里,告诉她这是给孩子治病的钱,她先是推辞,见我执意要给,就收下了,并连声道谢。对面的年轻夫妇一直都在倾听我们的谈话,自然我的所做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同时也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无疑是受到了我的感染,那夫妻俩也嘱咐她,这钱一定要花在孩子身上,病可千万不能耽误,留下后遗症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他们说自己的孩子每天都要来这打针,不管她有没有钱,都要来,有他们在,准保能让孩子得到治疗。她又是连声道谢,一个劲儿说今天是遇上好人了。
迈着沉重的脚步我出了门,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个奶奶和她可怜的孙女,弄到如今这步田地,究竟是谁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