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世,我经历了什么
2017年六月,爸爸从医院出来后,已经全身高位截瘫,肿瘤扩散,右眼已经被肿瘤挤的得看不见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靠吃吗啡来缓解癌痛。经常说双腿不听使唤,感觉腿被搅拌在了一起。每天要人按摩,揉腿。妈妈除了每天做三顿饭,洗衣服收拾房间,还要给爸爸擦洗,处理大小便...爸爸出院到去世前的一个月里,就是在床上躺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这一个月里,爸爸的每一天都在忍受身体和心理的折磨,无数次要提前走,等不及我出月子了。小宝宝2017年7月25日晚上出生的。8月14日,我带着小宝宝跟哥哥一起回了赵泥畈。爸爸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
“女儿,对不住啊,还没满月就叫你回来.....” 然后叫妈妈拿出两千元钱,给小宝宝作见面礼。
我看着躺着床上的爸爸,除了右眼被肿瘤挤压肿得看不见,他的肩膀,手臂还是那么厚实,体形没有明显的变化,妈妈每天给他擦洗得很干净。爸爸想提前走,要给我们留下他活着的样子,伟岸,结实...他说话已经很吃力了,讲一句话要喘半天气。我把宝宝抱到床边,爸爸轻轻捏了宝宝的小脚丫。爸爸每天服用止痛药,脑神经已经收到损伤,经常会短暂地昏睡过去,伴随着噩梦。爸爸平躺在床上,无法翻身,除了脖子,手臂能动弹,其他的肢体已经失去知觉,大小便还未失禁时,他无法克服心理障碍,不愿意听从医生的建议在床上大小便。于是让医生插了导尿管,要大便时,妈妈和爷爷两个人扶起爸爸,半抱半拖地将他放在我买的一个马桶坐便架上,坐便架下面是妈妈洗衣服用的大红圆盆。爸爸坐着的时候会全身痛的厉害,每次大便都会痛苦地哀叫很久。几天后,爸爸就大小便失禁了,妈妈给他穿上了成人纸尿裤,从此他再也没有下过床了。
我在家里的这几天,爸爸白天夜晚都会喊痛。我睡在楼上,有天半夜听到爸爸很凄惨的叫声。我下楼去了爸爸房间,看见爸爸已经昏睡过去了,爷爷和妈妈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两人都是疲惫不堪,爷爷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妈妈背靠着墙壁,头发凌乱干枯,眼睛空洞无神。自从爸爸在2016年6月30日住进协和医院以来,一直是妈妈一个人日夜陪着爸爸,妈妈再也没有睡过一次觉了。
8月15日晚上9点,为了让爸爸早日解脱,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我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多月前就准备好的两小瓶胰岛素,一支注射器,流着眼泪走进他卧室。哥哥将窗帘拉上,接过我递来的药,对爸爸说:“用药之前,先给你看看,这是胰岛素,降血糖的。如果将两瓶胰岛素都打完,就会出现严重低血糖昏迷,再也醒不过来......”此时,爸爸躺了一个多月的卧室里,只有妈妈,爷爷,我和哥哥,瞒着奶奶的。一向阳光乐观的哥哥开始流泪了,我木木地靠在门边。爸爸将装满药的注射器扎进肚子,很用力,扎得很深,唯恐药没有扎进去...注射完后,爸爸微微笑地看着我们说道:“男子汉怎么还哭了?女儿竟然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我成孤儿了...”哥哥哽咽道。
“自己都做爸爸的人了,又不是孩子...”爸爸依然很轻松的语气,不觉任何悲哀。是啊,病魔让他生不如死,饱受身体和心理的巨大折磨,如自己能动弹,早就自寻短见了...好说歹说终于可以让我们帮他解脱了...
那一刻,我依旧没有真正地体验生死相隔,可能是心里早有了这个准备。在这个时刻,我在爸爸面前依旧不能放开自己,依旧无法对爸爸说几句贴心的话。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可我始终与爸爸保持了距离。想表达对爸爸的爱,对爸爸的愧疚,我依旧没有说出来。爸爸昏睡了,呼吸声很大,张开着嘴巴,大口喘气,喉咙里似乎有痰。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爸爸一直大口喘气的状态,我突然很后悔,很想很想将他唤醒,对他说女儿爱爸爸,女儿舍不得爸爸...爷爷怕我喊醒爸爸,将我拖到了门口,所有的人泪流满面..直到凌晨2点15分,爸爸脸色开始发青,喘息声没有了,原本放在胸前的双臂慢慢垂下了。生我养我的爸爸,就这么走了!再也醒不了!我的那些话,终究是说不出了,再也没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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