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五角,就这么些钱,其中一张五元三块硬币五枚铜币,这是在每周两元三元的零花钱攒下来的,是在杂货店的零食、笔和纸那儿硬赖来的,每次闹着脸占同桌便宜,深感这种只吃不分享实在丢人现眼。伍浩然反复数了三次,还是十块五角,而这是第五周了。除了扑在桌上哭嚎之外,显然别无他途。
伍浩然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当这位小学生逐渐平静下来之际,让我们看看他的微笑。两颗大门牙,门牙边是一个大洞,两条眉毛弯成月牙。尽管难以用笔墨形容,可它真正够得上憨憨这个词儿。
脑中的梦境里有个自行车,可旁边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他,他也从没有骑上过自行车。而且,那儿还有一个车牌,上写着“凤凰”。
“凤凰”这个名号是他先前与他玩闹之际,一时兴起看到的,那时候他每星期吃几袋零食。现在,他的垃圾袋拉成长条,“凤凰”的名字也显得模糊不清,似乎它们正慢慢扭曲成口水又慢慢化成白雾重新凝聚在一起。不过,每当伍浩然小朋友,回家在门口,走到路边时,那个骑着自行车的他,就是刚介绍的在自行车旁边的他,总是把他称作“伍浩南”,而且热烈地拥抱他。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是呀,伍浩南是多好的运气呀 !
伍浩然哭完之后,往面颊上揉搓着,他站在窗前,痴痴地瞅着灰蒙蒙的土路上一只黄灰色的鸡正行走在灰黑色的路上。明天就是星期一,他只有十元五角。他花去好几个星期的时间,用了最大的努力一分一分地攒积下来,才得了这样一个结果。一周两三块实在经不起花,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总是如此。只有十元五角,他的自行车啊。他花费了多少幸福的时日筹划着要买一俩自行车,一件精致、珍奇、机巧、贵重的自行车——至少应有点儿配得上他的东西才成啊。
突然,一阵机械的摩擦“喀嚓!喀嚓!”,他从门口旋风般地转过身来,站在窗口前面。两眼瞪大晶莹透亮,但二十秒钟之内他的面色失去了光彩。他急速地抓着头发,使之完全散乱开来。
现在,伍浩然知伍浩南俩各有一件特别引以自豪的东西。一件是伍浩南的自行车,是他父亲给他买的;另一件则是伍浩然的十元五角。如果和珅也住在路对面的房子里,总有一天伍浩然会把十元五角拿出来,掉在地上,使那贪官的珍珠宝贝黯然失色;如果地下室堆满金银财宝、貔貅又是守门的话,每当伍浩然路过那儿,准会摸出五角,好让那只貔貅忌妒得胡须上翘眼瞪如灯。
此时此刻,伍浩然的十元五角攥在他的手中,有柔软,有冰冷,有坚硬。
下课后,带着圆滚滚的眼睛四处乱瞟,仿佛别人课桌里藏着宝藏,等待着发现和分享。这时突然一声“伍浩然!”。全身一振急转看去,起身快走。
“怎么了?”伍浩然问。
“你爸妈来了,在大门外。”伍浩南说。
跑到大门看着父母。
“爸妈!怎么来了?”高兴而紧张的问。
“给你买了辆自行车。”爸爸说。
偷偷地瞥上一眼身后,看着那辆自行车又高兴的露出门牙边的黑洞。
“在学校怎么样?吃没吃饱?缺不缺钱?”母亲
急切的问道。
“没事,吃的饱,我还有钱”嘴角咧到后根道。
呵,接着而至的两个小时犹如长了翅膀,愉快地飞掠而过。请不用理会这胡诌的比喻。他正在彻底搜寻杂货店,买各种零食。
终于抱着一大堆宝藏回到教室,给了四周同学一大堆零食,嘴角的笑容一直到上课钟声。而心底不由的感慨,放松又失落,如同青涩的果实砸落水中,溅起阵阵涟漪,最终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