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6月12日后，父亲将我从远方的寄宿学校接了回来，习惯了城市的学校生活，这个破落的小县城里是在让我不想抬起头去看什么事物景色。回来后，父亲告诉我，这里猫很多，小心别被咬了，我应了一声，在继续玩着手机，父亲又说，平常不要上网和看电视，在我转身想问的时候，父亲略显匆忙的从身旁走过，他鼻梁上大大的眼睛框，两片厚厚的镜片，我已看不到他的目光了。在进入厨房的一瞬，听到了父亲的微微笑声，很轻很轻的一声笑声，我没在意，因为一边还带着耳机，游戏里的“我”身披铠甲正与一个怪物搏斗，那怪物长着人的样子，却有猫的面孔，眼睛就像是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球一样漆黑。

    第一天的上学历程无聊至极，老师照本宣科，学生埋头苦干，毫无生机可言，我拿出手机，玩弄着屏幕上扭动的Tom猫，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我却也是笑了出来。突然，老师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她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没在看我，没在看桌上空白的笔记，她盯着，死死的盯着手机里正在潸潸泪下的Tom猫，脸色苍白，如同看到一只正被猎人剥皮破肚的梅花鹿。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反应如此之大，转念一想：这深山里的小县城，这样的智能机真的有吗？不禁自嘲一下自己的不适应，缓缓地把手机摁灭，放进了课桌桌兜里，我是新来的，却总要树立下自己的不受拘束的性格，省的日后的麻烦。在我抬起眼皮，穿过几缕额前的刘海儿，看到的不是老师愤怒的目光，却是一种恐惧的表情。

    “你……是刚来的学生吧？”

    “哦，我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认…认真听讲吧。”

    她如同丢了魂一样，向讲台拖着步子，缓缓走去。

    放学了，今天没有和一个学生聊天，跑到楼顶抽烟的我，看到许多紧闭的商户，街上偶尔走过一两个人，学校里安安静静的，学生们在教室里学习，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无精打采的模样。扔掉手里的烟头，转身想回到教室，看到身后蹲着一只可爱的小猫，白色的毛，一只漆黑的眼，一只浅蓝的眼，感觉十分的奇特和可爱，我弯腰在它身前，等着这个可爱的小生灵逃走，可是它并没有，它静静地，歪着脑袋看着我，我觉得它竟然更可爱了。抚摸两次它的小脑袋瓜，便转身离去，在这鬼地方，算是见到了比较有趣的事情了。

    在教室里看着父亲在门口停下了车，才拿着快要没电的手机刷着老朋友的朋友圈，看着他们去了那家咖啡店，看了那部电影，心里的失落慢慢强烈，关掉手机发现车门已经到了脸前，收了手机便坐近父亲的车。晚上的饭桌上，父亲说给我报了一个课后的辅导班，在这个县城的名气很好，希望我去哪里准备一年后的高考，虽然不想去，但也没说什么，饭后我问到父亲，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害怕猫？父亲的脸在客厅灯光的阴阳下，我看不清楚，缓缓地父亲说，没什么。收拾了餐具向厨房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说：“那家辅导班在你们学校西边的桥头，过去那座桥就能看到，叫做皇凰全，我在辅导班下课的九点去接你回来，哪里会管理你的晚餐。”父亲走进了厨房，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可能，他今天很高兴吧。

    又是死水一般寂静无聊的学校生活，期间我上到天台，却没见到昨天那只可爱的小猫，放学了以后，我看着上课时下载的影片，走向了那个皇凰全辅导班。

    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开始写着老师留的作业，讲台上一位中年妇女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径直走到我面前：“你是新来的是吧？”

    “嗯，是的，父亲说他昨天付过钱了。”

    “好的，这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不能私自进出教室，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厕所在讲台的右边，也在这所屋子里，晚饭一会有人送，你学习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缓缓离开，便拿出手机继续玩着我的游戏。晚饭不久便送了过来，有粥和菜，还有一筐白馒头，不出意料的晚饭。我喝了几口粥，只觉得这粥的味道太难喝，索性拿了一个馒头回了座位。

    馒头也让我感到味如嚼蜡于是把剩下的藏在了桌兜里的角落，心中颇不是滋味，老师正在向几名学生讲东西，学生们低头不断的记着笔记，我真感叹他们的毅力。我掏出手机，转身悄悄的走出了这个屋子，下了楼，看到桥头一家小小的店铺，也不知道是卖的什么东西，走进一瞧，是卖卤肉的。我问店家，为什么只有心和肝两种呢？店家戴着口罩，眼神中深深的疲倦，回了我一句，因为它不爱吃，我心里想，或许又是一个悲情的故事吧。买了十几块的肉肝，便提着回了辅导班，快到门口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朋友发的短信，一张少年少女们在外嗨皮的合照，还有一句话，“我们会永远等你”我开心的笑着，看着照片里他们脸上有趣的笑容，缓缓地上着楼梯。

    伫立许久，我抬起头，看到一片杂物，原来是自己走到了三楼，转身想走楼梯回去，却看到楼道里坐着一个老太太，身旁还有一只猫，一只棕色的老猫，老太太闭着眼睛，猫的两只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漆黑一片，我打了个冷颤，想要离开，那只猫尖锐的叫了一声，这一声让我心生恐惧，感到一阵危险的感觉，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又是一声尖锐的猫叫，我跌倒在地，那只被我踩到的猫露着尖牙嘶嘶的吼着，向我逼近，我向后退着，头狠狠的撞到了墙，眼前一阵眩晕。

    揉着后脑勺灼热的一片，面前躺椅上的老太太没有一丝动作，我试图站起来，却看到我的面前，十几只的猫，用它们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的心里开始发毛，可是没有退路了。我听到躺椅上的老太太一声粗重的呼吸，缓缓地张开了嘴，“你不应该上来的。你刚来了没多久吗？这个时间段，看来你不能回去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这些猫都是你家的吗？”

    “呵呵呵……不是的，这些都是别人家的，我是代替管理的。你不应该到这里的。”

    我知道，看来是我错了。我试图站起来，又是一只猫向前推进了一步，发出威胁的声音，我只能放弃这个念头，只好受着猫的要挟。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猫？”

    “因为有很多很多的人家。”

    “那为什么都在这里？不放在自己家里？”

    “因为这里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样子，他们想要的是猫的样子，不是猫。”老太太笑了，嘴角上扬着，像是要撕裂到耳根。

我看到老太太椅子下面是哪只我见过的猫，那只猫，依然歪着脑袋看着我，它扭动尾巴，向我走来，依然是一只漆黑的眼睛，一只浅蓝的眼睛，我伸手够向它，它的脑袋放在我的手里轻轻的磨蹭着。

    “喵呜～”

    老太太怀里的猫突然一声尖叫，我面前的一群猫向它冲了过来，我看着那些猫的尖牙刺进它的皮毛，我看着那些猫用利爪挖出它的血肉，我看到它被那些猫包围，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地面上除了一滩血，便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我站起来向二楼冲了过去，那些猫在后面跳上我的背，却没能阻止我，我进入二楼辅导班的门，难以置信我看到了什么，我喘着粗气，回想刚刚的一切，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些猫都他妈疯了吗？

    “嗯？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过头，看到老师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而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猫，像是刚刚的一样，两只猫眼一片漆黑，我吓的不敢说话，我贴在门上的手彷佛感受到外面那些猫用他们尖利的爪子挠着这扇木门。

    “你该回去了，你要回去学习了”，说这，那个教室的门缓缓打开，我下意识的想那扇门走去，不敢回头看那只在老师怀里的猫，我进到教室里面，缓缓地把门关上，门外的老师还抱着那只猫。

我扭头看去，没有一个学生看我，外面的事情彷佛什么都是假的，对他们毫无影响。我回到座位，才发觉我的左手还紧紧的抓着装肉肝的快餐盒。

    我呼吸困难，还很粗重，我的心狠狠的在胸膛挣扎，我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快点回去，回到我的朋友身边，继续和他们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想到我那些朋友，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快要忘掉外面的疯狂的刚刚。

    “新来的，新来的！出来一下。”

    我看到老师在门口，少了怀里的那只猫，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我心里猜着是不是刚刚的事情她知道了，我站了起来向她走去，到了大厅，她让我进了她的办公室，那里面，我的父亲也在哪里，他中规中矩的坐在那里，两只手握着，一只手在另一只手里转动着，他的脸在阴影里，我看不到，我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一阵寂静后，父亲开始笑，轻轻的笑，老师面无表情的看着怪异的父亲，我心生恐惧，向父亲走了过去，父亲突然看向我，他的脸上挂着汗珠，一脸狂热的神情，看着我，他说，孩子，是时候了，我问什么时候，他说，是你要变化的时候了。

    我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在一片昏黄的街道上奔跑着，后面是父亲和一群猫在追我，我害怕的逃，一直跑，不知跑了多久，在路旁昏昏睡去……

    我醒来后，发现我在家中的沙发上躺着，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父亲从厨房出来，端着食物，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幸福的笑容，我揉了揉眼睛，看到他拿着一盘肉，里面油腻的肉让我感到不舒服，我问他，我怎么了，他只是笑，我又问了一句，父亲的笑容没变，我很疑惑，他问我，是渴了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端来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里面放着清澈的水，我不渴，我也不想喝水，问父亲为什么这样子，父亲全然没有听到的样子，或许是我问的急了，父亲的脸慢慢的阴沈了下去，我有点害怕这个我不熟悉的父亲，立刻不说话，父亲的脸慢慢的又有了笑容，他说，你在屋子里不要乱跑，我要去工作了。说完他竟然摸了摸我的头。

    我有点诧异父亲的行为，他是一个不懂表达的人，对我一直是默不作声的关怀，今天让我十分的害怕，父亲是怎么了。

    我在沙发上，躺的很舒服，索性又睡了一觉，我看到我的朋友们在前方的路上向我招手，喊着我的外号让我快点赶上，我努力的向前跑，却只是发现离他们越来越远，我疲惫的停下脚步，听到一声猫叫，是哪只小白猫的声音，我回过头，看着歪着脑袋的那只小猫，对着我笑，我向她走去，走一步，她便受到一次伤害，我想去保护她，不让别的猫伤害她，可我走一步，她便受一次伤，我停在不远处，看着满身伤痕的她，一咬牙，冲过去抱住她，别的猫就不能伤害她了，说罢，我向前一跃，双臂快要接触她的时候，她化作一滩血水，溅到我的脸上。

    我醒了，我听到门开的声音，我揉过眼睛，看到了…我自己，一个穿着校服，背著书包，双目无神，透露着疲惫的我，我哦吃惊的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这是我啊！这一切……是怎么了……

    我像踩棉花一样走向了卧室的落地镜，我看到镜子里的我，是只猫，是一只双目漆黑的猫。

    我万分震惊，在镜子前不知所措，不一会儿我感到我被抱了起来，一只手在抚摸我的…皮毛，面前出现了一盘肉，有人让我吃掉，我便吃掉，有人拿来了水，让我喝掉，我就喝掉，我被放到一个被窝里，就睡去，我被叫醒，就站起来吃饭，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眼前依旧会出现那个奇怪的我，父亲和那个我没有一次交流，那个我就算回到家中，也是进到屋子里学习，我一只在这种震惊中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我翻过窗户，去到了街边，看着身边路过的一只只的猫，他们双目漆黑，身边有一个笑的很疲惫的大人，不知到向哪里去。

    那一天，我想起了我的那些等着我的朋友，我燃起了一份希望，发誓无论我成为什么模样，也终归要见他们一眼！就这样，我决定离开，离开这个无微不至的父亲，离开这两个我的家，忘掉那些不知原因的事情，我走到大街上，定下来朋友们的方向，慢慢的走着。

我被一个人挡了去路，我抬起头，那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她不像那些人一样如同丧尸一般，她的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和充满活力气息。

    “你好奇怪啊”她的手伸向我的头，“你的眼睛一只蓝色，一只漆黑。”她的手缓缓离开我，说到：“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我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我站在那里，泪水止不住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