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步履中,收获着,也遗失着。
01
每天紧张有序富有节奏的教师生活,我过得像一个不停打转转的陀螺,似乎永远充满动力,似乎永远保持旋转状态,不停歇。以至于规律地只知道一个月有四周,一周有七天,早上还精神饱满,下午就已经变得蓬头垢面。一个晚上的养精蓄锐,心身自动修复,第二天进入校园边爬楼梯的时候,边在内心呐喊助威:又是崭新的一天!
办公室旁边的行政会议室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正在聚集召开一场特别的“盛会”,重阳节!
难怪,大多是陌生的老面孔。
不知什么时候,“快来吃,快来吃!”易老师拿了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兜了些瓜果来。
“唉……”我在内心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一手抓了几颗桂圆,眼睛瞥了瞥窗外,想着空旷的办公室、宽阔的校园、辽阔的蓝天,我被学生的几大堆作业深深地包围在一张桌椅之间,被绑定在一支笔和作业本的距离之间,不问每天的日期,只知道今天星期几,只知道待会儿上哪节课。
02
上周我们上了课文莫怀戚的《散步》,我正欣赏同学们关于一家人散步的画作。有些同学画得倒也温馨,如下图,一家四口手拉手一起在马路上散步,两旁一排绿色的大树,好不惬意!我似乎听到他们温柔的说话声,感受到微风吹过树枝、树叶飘落的沙沙声。
哪怕他们是外星人,画中,他们是欢乐的。
哪怕他们是木头人,画风是和谐的。
哪怕他们的身体是螃蟹,他们向往自由充满快乐。
哪怕他们的手长得像螃蟹,他们的脸上充满笑意,有家人的相亲相爱。
哪怕他们从各种格格不入的画风中走出来,他们是友爱的。
哪怕这幅全家人根本都是小朋友,他们各有姿态,喜欢着周围的一切。
哪怕,哪怕他们身体部位根本就不协调,或者残缺不全,他们是乐观积极的,脸上是挂着笑的。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哪怕什么都没做,这就够了。
可是我看到了,下面这张,也是特别温馨的一张,人物画得很美的一张。
我安静了,仔细地盯着这幅画看,想着她妈妈开学第一天吃力地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以及后来在微信里跟我交流的那些事。
画上少了一个人……
孩子的画中都没有他的位置,这说明孩子的心中也是没有他的位置的,我认为。
那个空缺的位置,既不是自己的爸爸也不是妈妈现在的男朋友。她的世界只有她和妈妈。
直到课间我找她来,右手轻轻搂着她左臂:“你的画很好看,很像你,也很像你的妈妈。”她的眼里闪烁着微微泛红的光芒,嘴角轻抿,脸蛋上显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为什么少了一个人呢?”我追问道。
“他每天都很忙,从来没跟我们散过步。”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充满真诚和理解。
我继续着我的顾虑:“人与人的相处需要长时间的观察,他人的关爱要用心去体会才能感觉得到。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摩擦矛盾,就像你我对面走来,难免会衣服互相蹭到、擦肩,但就因这小小的擦肩,你进入到了我的视线,引起了彼此的关注,我们亲近了许多。”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脑勺的马尾随着她的头上下摇晃。
“如果他很忙,以后就邀请他一起去散步,好吗?”
“好。”
我笑了,她也笑了。
又看到下面这张,散步的人,只有“我”和“姐姐”。
“为什么只有姐姐陪你一起散步?”
“因为我爸爸没有空,他上班时间长,我妈跟我爸离婚了,也比较忙。我一般跟表姐一起出去走走。”她在解释的时候,语气反而很自然,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有阳光就好,我不再追问。
03
晚上下班回家,中央电视台在播关于重阳节的节目。分别邀请了五位在外工作的青年,拿着小时候和妈妈的合影,主持人问:“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还记得吗?”
每个人都笑着摇头,完全不记得了。
而屏幕中,他们的妈妈却能清楚地讲出二三十年前被照相机定格的那一幕。
“当时他会叫妈妈了,见到每个人都叫妈妈,那会儿有个阿姨觉得小孩儿很可爱,所以就给我们拍了一张照片。”其中一位妈妈幸福地回忆起来。
儿子在屏幕前咧嘴傻笑。
支持人向五位妈妈问了同样的问题:重阳节了,想ta吗?
五位妈妈回答的第一个字,都是:想。
“他还小的时候,对他说,儿子儿子快过来,他就过来。可现在喊了也没用,他每次都那么忙……”
动人的语气,像一根无形的导火索埋伏在鼻腔。
“如果要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让他留在我身边……”一位妈妈哽咽着说。
她的屏幕外的儿子,嘴唇发抖,掉下了眼泪。
电视外的我,早已泪眼模糊。
不知道,我的妈妈是否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这样后悔过吗?
不知道,我的公公,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遥望远处的山肩和广阔的蓝天时,是否也曾这样后悔过吗?
“如果要我重新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让他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我耳边,感动在我心里。好像她说的,就像我妈说的一样。
停下来,抹干眼角的泪水,眨开红肿的双眼,任冷风吹进怀里,回首、回味、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