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读三岛由纪夫的作品,在学校图书馆借书时,通过网络查阅过他的哪本书最值得看,最后选中了《金阁寺》。
我看的日本小说极少,前不久读完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以及青山七惠的《窗灯》。他们对人性以及心理的描写都紧扣人心,深入骨缝。
《金阁寺》主要讲述的是一个结巴、内心藏着诸多阴暗面的金阁寺僧徒沟口,深爱金阁寺的美最后却又烧毁金阁寺的悲剧故事。在这本小说中,感受到复杂、矛盾甚至畸形的感情,以及体会到在生活边缘努力挣扎却还是难以逆转的苦闷。
一、毁灭带来重生
沟口在急切想要得到所谓的“生”之后,有序的准备了安眠药,小刀和烧毁金阁寺的引火材料,却在金阁寺的火燃烧着靠近他的时候,产生了人类原始的求生欲望,他害怕,于是尽全力推开那扇离他最近的门,逃脱之后,冷静下来吸了口烟,出人意料的说出:我想活下来。
因为是个结巴,他不得不和孤独结伴。也因为不能流利的表达,羡慕甚至嫉妒能够顺利倾吐话语的正常人。
他的内心是极度自卑的,所以和同样有残疾的柏木成为了“朋友”。以致后来他烧毁金阁寺,从另一个不合常规的角度来解释,他也嫉妒金阁不可方物的美。
《复仇者联盟3》中的灭霸,用自己制定的生存法则来恒定一切生命的延续。“整个宇宙中只有我知道如何做,并且有且只有我愿意付出行动。”孤傲偏执的恶之美。
昨天在文学史中学到“零余者”的概念,解释有二:一是这些人物由于具有现代意识以及过人的才华,不被社会所容,被抛出了社会的既定轨道;二是由于这些人物由于性格较弱,意志不坚,对于不合理的社会无力的反抗,在现实面前无所作为,在自己所生存的世界找不到适宜的位置。
我想沟口大概也属于其中之一。太宰治也曾经自杀几次未遂,最终一次成功投水自尽。
“He could not rest, but did his stout heart eat”,青和梁遇春聊到十年前没能解释清楚的一句诗,青结合这些年的真实经历才阐释地透彻,“把自己心里各种爱好和厌恶的情绪,一个一个用理智去怀疑,将无数的价值观念,一条一条打破,这就等于把自己的心一口一口的咬烂嚼化,等到最后对于这个当刽子手的理智也起怀疑,那就是他整个心吃完了的时候,剩下来的只是一个玲珑的空洞。”最近自己也时常处于一种自我怀疑和否定的状态,觉得没有什么再值得深究,又想如果再坚持一下,也许会发现更多不一样的事情。它可能不够,但那毕竟是我区别于他人最不一样的地方了。
二、他是其他人的冰山一角 却是我的全部
沟口曾说,鹤川是世间唯一懂他的人。“如果鹤川能发挥他那种天生的做法,把所有的背阴译成向阳,把所有的黑夜译成白昼,把所有的月光译成日光,把所有的夜间质朴的阴湿译成白昼晶亮的嫩叶在摇曳,那么,我或许会结结巴巴地忏悔所有这一切。”
鹤川性格的无垢净化了当时的沟口。鹤川的笑、温柔的动作、树荫下洒在他衬衫上的阳光,都能抚慰沟口。在鹤川自杀后,沟口由于资金匮乏,没能见到鹤川最后一眼。
歌德和席勒也是挚交,歌德十分欣赏席勒,却也明白他的致命处。但席勒身上的多处亮光已经足够让歌德炫目。他们之间长期的书信交流使歌德受益匪浅。
知交贵在知心,为朋友的美德倾慕,同时对他的瑕疵也能有所感知。接纳他的全部后,仍然愿意和他一起冒险开拓。
三、宗教家就是这样嗅出他的信徒 禁酒家就是这样嗅出他的同伙的
柏木和沟口在大学里认识。柏木生有残疾,是X型腿,但和沟口不同,虽然有缺陷,但是却超乎寻常的乐观,竭力把所有自己的不利都能转化成他想要得到的。用的手段却是低下卑劣,这一切都给了沟口消极的引导。
柏木毫不避嫌的说出:“从一开始就选择你作为我倾吐衷肠的对象。因为我总觉得我的经历对你最有价值,假使你按照我经历过的道路走,也许是最好的途径。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宗教家就是这样嗅出他的信徒,禁酒家就是这样嗅出他的同伙的。”
“不幸大都是相似的”,有些人是肉体疾病的相似,而有些人则是灵魂病症的雷同。由于彼此具有这些相似性,才能产生话题,待机会成熟后再走进彼此的深处。
沟口和柏木也有不同之处,柏木利用自己的缺陷来获取别人的同情,掌握别人的软弱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也嘲讽沟口的结巴......通过这些怪异和自私的行为让自己得以占据在他人心中的位置。
沟口的师父是金阁寺主持,德高望重,背地里却和艺伎厮混。所以他表面顺从,背地捣乱。逃课、借钱、花天酒地,做尽丑态,想从和师父有关的一切事情中挣脱出来。这种行为的错位美像沧海遗珠,极少有人能发现。
......
整本书对于金阁寺的景色和人物心理的刻画,都入木三分,值得细读。这个故事取材于真实事件,三岛由纪夫在全方位考察金阁寺后,说“凡能看的地方都看了,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估计有用的东西都详尽地作了笔记,就像采集植物和采集昆虫标本一样。”他对小说的整体掌控都令我钦佩。
我对这本书翻译的某些地方不太满意。好的翻译应该至少用词平实不晦涩。表达作者的原意又要能结合译者自己的感情。最近对《惶然录》的译者韩少功的语言很喜欢。
沟口让我联想到郁达夫《沉沦》里的“我”,都是让人恼恨却又心疼的人物。
“槁木的二十一岁!死灰的二十一岁!我真还不如变了矿物质的好,我大约没有开花的日子了。”
他们最终都没能融进世俗,用自己懦弱的方式来对抗,溺水或者以其他方式来结束自己,结果是可悲的战败。但他们也曾是英雄,自己世界里的英雄。
小说讲到“南泉斩猫”的故事。为了免受美的困扰,不如和美的事物一刀两断。
“美概括了各部分的争执、矛盾和一切的走调,并且君临其上。”
“道流,你欲得如法见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
“那么你解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