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乘坐地铁的最后一班车。
它不像早上那般匆忙,那么浮躁。一簇簇的人群里,占到座位的人被湮没在人海中,用手艰难地支撑着因为困倦而耷拉着的脑袋。因为坐着太挤,一些人还要往前挪一半的距离,于是形成一种“横看成林侧成峰”的错落有致的层次感。站着的人有的紧紧地抓住扣环,随着车身的运行而摇曳,伴着车身的停顿和起步而晃荡;有的一手环绕着扶手,垂着头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每到一站还会睡眼惺忪地打量着四周,为上下车的人让出一条通道,再看一会儿手机,然后又闭上双眼。
可在深夜乘地铁时,我总是不紧不慢地通过安检,在往下的自动扶梯上与迎面正在上升的素不相识的人打打眼神,大概也是有几秒钟的相逢了吧。
一直觉得在地铁里的相遇都特别神奇,我们彼此互不相识,却踏上同一辆列车,在拥挤的车厢中彼此搀扶,却又驶向不同的终点。
可这时候车厢里人一般已经很少了,我看见自己的镜像出现在对面的车窗上,愈发黯淡。
那面镜子照出了一位年轻人疲惫的神情,他呆滞地望着地面,笨重的上下眼皮若即若离,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微微闪着光,打在他的头上,前额的一撮头发投下的阴影也随着光线的变化而跃动;一位母亲一手环抱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另一只手握着座位旁的栏杆,不时抬头打量着路线图,嘴里细碎地计算着还有几站到站;旁边站起一位穿碎花裙的年轻女孩,戴着耳机,刷着手机,又借着手机前置摄像头为自己补了口红,在下一站匆匆的离开了。
地铁里的风一阵一阵,吹拂着人们的发梢。一位老人哆嗦着,把外套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扣好;那位抱孩子的母亲小心地调整着孩子的被褥,确保孩子的温暖,柔软的目光融化了车厢里的寒意。
深夜了,人们都面露倦意,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常常把人催促得偏离运行轨道,回家的地铁已然成了夜晚暂时可以休憩的港湾。
我在目的地下了车,深夜的地铁站,安静得让人害怕。出站口,一位中年男人背着吉他浅浅地吟唱着赵雷的《少年锦时》,他背后是城市绚烂的霓虹,闪烁得像耀眼的太阳。
“沉默的人从此刻开始快乐起来/脱掉寒冬的傀儡”
我俯下身给男人投币,他仍然继续歌唱着,我脚踏着歌声,走下了台阶。
“我忧郁的白衬衫/青春口袋里面的第一支香烟/情窦初开的我/从不敢和你说……”
夜晚的街道人们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在城市巨大的压力中匍匐前行,被裹挟在这个效率至上的时代洋流中,走上通往心灵归属的地铁末班车。这班车里有怀揣征服城市野心的有志青年,有渴望在城市绽放梦想的少男少女,有在城市摸爬滚打的底层人民,有专门为了孩子未来更好发展而迁居的家庭主妇,也有在城市浮华中活出世外桃源的安度暮年的老人……
深夜的地铁,是一个微型的社会,地铁里的每一个人,都孤独而桀骜。
亚里士多德说:“人们为了生活聚集在城市,也将为了更好的生活,继续聚集下去。”纵使城市很大,也愿你在旅途中不会迷失航向;纵使城市很亮,也愿你能成为城市上空一抹夺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