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烈日骄阳,热浪滚滚,持续的高温,直把人都逼得躲进了楼房里,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享受空调的凉风冷气,真所谓冰火两重天。
小区一改往日早晚上下班时的喧闹,整天悄无声息,人们仿佛热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尤其是汽车喇叭声几乎听不到了,可能觉得按一声喇叭会把气温升高似的,有的只是那一阵阵南洋风,刮得树枝来回摇动,树上叶子哗哗的响。
朋友打电话来说,她已好几天没出门,始终呆在冷气房里,手机一按,网购加外卖,基本生活全都能搞定,根本就是在过一个假的夏天。
我们这个城市四季分明,冬的寒冷和夏的火热,如同爱与恨一样,绝对是两个极端。
我最爱夏天,喜欢夏日明媚的阳光,长久映照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喜欢热乎乎的空气,逼迫出身体的汗水和湿气,生命变得通透无比。还有绿色的小草、茂密的树叶、炙热的大地,还有时不时突如其来一场大雨,那么的酣畅淋漓,感觉一切的生命在夏天中充满了张力。
我是不惧夏天的,那是因为小时候在外婆家9年的光阴,练就不怕晒不怕热的体质。
外婆家在老城区,离家不远有一条河,河两岸有长长的防护堤,冬天干涸见底,夏天却河水充盈,每年的汛期,河水还会漫过堤坝,部分居民家里会被淹,他们就搬到别处住,秋天再搬回来,年年如此。这片河堤就是我童年最快乐的地方,夏天是最美好的时光。
几乎所有的早上都是在河堤上玩耍,要么和小朋友在河堤上疯跑嬉戏,要么一个人在河边看钓鱼的人在那里畈鱼虾,小脸嗮得通红,浑身汗津津。中午便被家人按在床上午睡,下午醒来后草席上留下一片汗水印迹,喝完绿豆汤或酸梅汤,有时跟着大人们到河里游泳,有时一个人坐在堤上看日落晚霞,天快黑了才回家。
夏天的晚上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晚饭后在院子里纳凉,十几张竹床一顺摆着,小孩子总是闲不住的,先是在竹床上打打闹闹,然后不时有孩子从竹床上掉下来,哭闹声传到大人耳朵里,便出来大声呵斥几声,孩子们四处散去,暂时安静下来。
等到大伙忙完了都到院子里了,好戏就开始了。这几家大人们云里雾里吹牛闲聊,那边三五个讲些天南华北、稀奇古怪的故事,自己常常是听了这边听那边,听不懂也站在旁边看他们讲话的表情和动作,然后就在旁边拿腔拿调学着比划,大人们烦了就把孩子们到处轰。
实在累了就跑到自家竹床边,躺在竹床上的外婆赶紧起来,让我躺下,我看天上的星星,脑子都还想着大人们讲的故事,外婆在一旁为我轻轻摇着扇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是外婆半夜把我从竹床上抱起来,然后背着迷迷糊糊的我回家里继续睡觉。外婆说:半夜露水重,小孩子露不得。就这样背到了9岁。
外婆会做菜,我小时馋,为了早点把食物吃到口,我常常盯着外婆做吃的,看熟了,便晓得饭菜的程序,有时主动给外婆打下手,放学后有时饿急了,等不及外婆回,常常自己动手实践,以致于后来回到父母家,妈妈看到了会做饭炒菜的我,直接将家里的厨房交给了我,不再担心我的吃喝。
孩子的夏天除了玩,就是吃。因为外公外出干活,十天半月才回家休息几天,小姨和舅舅上山下乡了,也不在家,父母周末才把我接到家里和他们住上一天,然后第二天下午又把我送到外婆家。常常只有外婆和我两个人在家,尽管外婆当时还在工作,但她把家事料理的很好,特别是在做饭上,没有因为只有我们两人而简单应付。
外婆和我一起剥毛豆米,然后洗好一只红辣椒,去掉里面的辣经,切成小丁,炒的时候发一点点肉沫,这盘肉沫红椒毛豆米,绿色的毛豆、深红的辣椒,粉白色的肉沫裹着淡褐色的酱汁,用浅浅的白瓷碗盛着,放在桌上,你忍不住就想往嘴里扒拉。用一个鸡蛋做两道菜,蛋白抄丝瓜,白白的绿绿的,看着清爽,蛋黄烧豆腐菜,有蟹黄的味道。
这三伏天里,38、9度的高温是常态,有几天会超过40度,每当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嗮箱子,院子里挂满了被子和衣物,我们在其间穿梭,玩躲猫猫,不少衣物上都有我们的手指印和汗水,大人的吼叫丝毫不起作用,直到绊倒了一个晒衣竿,衣服散落到地上,孩子们一眨眼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夏天的高温,使人们总是在争论,今天热些或是昨天热些,每天关心天气预报,期待着一场风雨带走酷热暑气。
外婆常常说:不热可不行,庄稼熟不了,棉花长不好,冬天吃啥穿啥。热不要紧只要不旱,就该感谢老天爷了。
长大以后,单位有的同事家在农村,常常在夏日会请假回乡帮忙“双抢”,即割谷和插秧。曾经在夏日去新疆旅游,看到阳光下大片的棉花地,猛地就想起了外婆的话。
时光荏苒,四季轮转,冬去暑来,只是很多人在现代生活中感受不到了。但在我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依然存放着童年的回忆,特别是夏天的味道,遥远而清晰,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