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去西郊看望一位老居士,老居士见我突然造访,非常激动,她双手握着我的手,把我请到屋里,拿出点心和水果招待我。我和她近两年没见面了,她多次托人转告我,很想见我一面。也不晓得整日忙些啥子,一直没得时间。我向老居士深表歉意,她很动情地对我说:"师父啊,你一个人生活多不方便,要是遇到难处,也不知有没人出手帮你一把,天气转冷了,就替你耽心呀!"其实老年人讲修行只谈家常,一下子拉近了信仰与生活的距离。
这老居士前些年家中遭了血光之灾,他的儿子在道上混,得罪了公安局长,她儿子和一帮兄弟被当作黑社会枪毙掉了,这些年进京告状搞得倾家荡产。她的老伴精神失常,闭门不出,整日以酒浇愁。她对我讲,她老头子如何酗酒,怎么也劝不到他心里去。他老伴把酒瓶藏起来,背地里偷着喝,每饮必醉,她也懒得管他了,随他去啦。我就劝她想开些,别为这事老两口子呕气,实在没必要。自己风烛残年了,家里遭到这个变故,对这个五浊恶世不须留恋了,一心向佛,只有佛才能救你!老居士深以为然。
随后我又单独和他老伴谈心聊天,变着法子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一步步引导他吐露心声,让他讲话,我来倾听。精诚所致,老先生长叹一声,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从一开始对我反感变成对我有好感了。他一口气讲到晌午,开饭了还意犹未尽,在饭桌上还喋喋不休呢,把我引为知己了。我很有成就感吃起饭来特别香,老先生也舒眉畅怀,吃得也不少,把他老伴高兴得不得了。
饭食讫,我起身告辞,老两口一直把我送到公交站牌,我上了车,才挥手告别。下了公交,路过一家书店,书店搞促销,书价打6折,我一阵狂喜,冲进书店选了十来本书,把老居士供养我的二百块钱全花完了。雄赳赳,气昂昂,兴冲冲,美滋滋回到寓所,推开门,我如同饿了半个月的荒原狼扑在面包上,一目十行二十行乃至七百行地扫描一番,真叫过瘾啊!
我这号人,在尘世上走一遭,除了好读书好究天人之际这些破事之外,几乎不曾发现还有啥奢好。书价又昂贵,手头紧巴巴的,其实抠不下几张闲钱的,买书之后,不得不长时间过着窝窝头就咸菜的清贫日子。唉,不明白我祖上究竟造了什么孽啦?一个农夫之家会出了一个读书种子,痴迷读书本来已经令家人郁闷透了,读着读着竟然做和尚去也,更加令高堂双亲颜面扫尽,委实崩溃极了!
在书店,我惊喜地发现在激情燃烧的青葱岁月里使我醍醐灌顶的三本书,出于礼节,我只是用手掌摩娑摩娑封面,向它们行个注目礼,又放回到书架上了。哪三本书呢?书名分别为:《海子的诗》,《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约翰.克利斯朵夫》。一一永别了,青春!永别永别了,青春青春青春!
夜里,读罢书,饥肠漉漉,晚饭也抛到后脑勺了,翻来翻去,没啥吃的东西,怪不得房间里出奇的安宁,原来老鼠们背叛了我,大概饿坏了,早就挺不住了,只好跑光了。我一阵鼻酸,感叹世态炎凉,悲叹知音全无!找来找去,找到一袋花生仁,就着凉白开吃起来,猛吃狂饮之后,腹饱意满,伸伸懒腰,幸福得如同天使一般,紧跟着还连放几个响屁,这种快感堪比横剑江湖,快意恩仇呢。讲真的,幸福是什么呢?无非是降低欲望同时提升自我,活着,超级它马滴简简单单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