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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沙默一进市委大院,许多熟悉的面孔都热情起来,面带笑容。
在这座大楼里,最焦点的话题是级别,最敏感的话题是升迁。夏夜是漫长的,也恰好是传播议论消息好时光。不同的传播渠道,不同的传播方式,迅速把每一个令人们关注的信息传播开来,像一阵夜风穿过大街小巷,一缕缕吹向四面八方。而判别一个人是否受尊敬,则看他享受热情洋溢笑脸的多寡。当然,根据一个人承受冷落冰霜表情的多寡,也可以知道他被漠视的程度。
当然,昨晚,沙默也接到几个电话来询问消息的真伪。而且也得知,在他接替市委讲师团团长职务的同时,原团长牟新启接替他去省委党校学习,回来后准备升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
沙默不喜欢被人奉承,匆忙上楼,刚进办公室,就被隔壁的钱副部长叫进房间,钱副部长打量着这个几个月前还是办公室副主任的下属,突然间就变成了实职副局级,而且不止于此,很快还会有进一步的安排,不免心生慨叹。
他说,你的事情我昨晚才知道,本来应该送你去就任,可是事出紧急,组织部那边还没有出来任命文件,估计要等到下午吧,你们又要马上交接,我看这样吧,你先去交接,然后改天召开一个讲师团全体会议,我再去讲几句,把这个程序走了。
沙默听得出来,这个主管干部人事工作的常务副部长有些不悦。毕竟这件事,事先他毫不知情。
回到办公室,逄主任勉强做出笑容说,我马上安排车送你去讲师团。沙默猜测,这个消息满楼皆知,估计与逄主任有很大关系。
他又回到编辑室,欧阳若岫、崔雪两个女人惊愕地看着他,居然不知说什么。沙默便说,看什么,快准备会议,九点崔雪带车去车站接站,欧阳在编辑室等我回来,一起去梨花宾馆。两个女人这才如梦方醒,各忙各的。
沙默去了党校,在讲师团长办公室和牟新启简单交接一下,最后,牟新启说我们还配备一台桑塔纳,也没有别的领导,就团长一个人用。沙默问,这几天你用不用。牟新启说,我哪好意思,再说部里有车的,从现在开始你就用吧。沙默说,那好牟部长,我这里边开会正好缺车呢,不瞒你说,还从基层单位借了一辆呢。牟新启一拍沙默肩膀说,别那么俗套,我这还没上任呢,咱们可是哥们,以后多沟通。
沙默牵挂会议这边,也没和牟新启多聊,就带着车回到市委。路上,司机李响说,沙主任这次过来当团长,车就归你使用,我随时听沙团长调遣。沙默听他一叫,不免一愣,觉得很不习惯,有点像部队的称呼。但也没纠正,毕竟,人家总是要称呼你的,不叫团长又叫什么呢。
回到编辑室,欧阳若岫已经把一切所需物品、材料准备齐全,从别的处室临时借调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同志也已经到齐,沙默便带着两辆车出了市委大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就用手机联系另一辆车上的欧阳若岫,让她带两名年轻同志先去,自己去一趟车站,回头再去梨花宾馆。
他让李响调头,直接去了车站。他想看看崔雪接站这方面怎么样?与会人员大多乘火车来,也有个别乘飞机的,但本市没有民用机场,只能在省会下飞机,也不必去接。按计划,十点钟之后外地与会人员会陆续到达。
在出站口,他看见崔雪和文明办一个借来临时帮忙的女同志把会议招牌高高立在出站口旁,临时借来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也停在不远处的泊车场等候,觉得挺满意,便绕了一圈后,原路返回,向郊外的梨花宾馆驰去。
在车上,接到韦伟打来的电话,才完全清楚这次突然安排的背景。
韦伟讲述的是大致轮廓,基本脉络。实际上,一些深入背景他也不得而知,只有国正明最清楚。
江中蛟让组织部准备沙默等几个拟任用干部自然情况和工作履历,准备在常委会上使用。昨天下午前,组织部部长曹斯德看了看处室报上来的关于沙默的履历,蹙了蹙眉头,思考片刻,就想去江中蛟办公室当面请示,但一看时间,已经下班了,就挂了江中蛟的手机。果然江中蛟已经到了家中。
曹斯德便把自己的想法汇报一下,大意是:沙默各方面情况都不错,尤其是有多年的教育经历,而且担任过学校和教委一些领导职务,很有说服力。问题是现在是正处级调研员,而且晋升不久,直接安排为局级干部有些突兀,恐怕会引起一些常委的非议。
江中蛟沉吟片刻后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我们又迫切需要这个同志到教委负起责任,有没有其他路径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曹斯德说,有倒是有,只是要费些周折,而且,现在也没有合适的空位置。江中蛟问,你的意思是不是先安排他任副局级实职过渡一下。曹斯德说正是这个意思。又说,如果中蛟书记觉得可行,可以跟正明部长打个招呼,沙默是他们的干部,能在宣传部内部解决,顺理成章,无可挑剔,这是最好的。
江中蛟想了想说,那好,我和国正明探讨一下,之后,他会和你联系的。
江中蛟给国正明挂电话。国正明正参加卫生局招待省卫生厅一个副厅长带队的巡回检查组的晚宴,听到此事,便告别了那位副厅长,匆忙赶回宣传部,把部管干部捋了一遍,心中有了主意。任部长以来,讲师团的团长牟新启很是靠近自己,大事小情围前围后,几次表达想要挪动一下的想法,毕竟,讲师团是一个小单位,十来个人,他想到一些局级单位工作,他的妻子是路东区组织部副部长,是国正明的老下属,岳父是路东区副区长,与国正明共过事,也曾拜托国正明关照一下自己的女婿。他一直苦于没有合适位置和时机,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动一下。
想到这里,国正明马上给江总蛟回电话,提出自己的建议。即把沙默安排到市委讲师团任团长,把牟新启提拔为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正好现在按照编制还缺少一位副部长,这样,就圆满解决了问题。江中蛟听后,思考片刻,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就同意了,还补充说,就让这个牟新启也接替沙默去省委党校学习好了,回来后安排。
之后,国正明又与曹斯德通了电话,曹斯德也认为可行,让宣传部迅速拿出文字材料,报给组织部。
国正明马上与沙默、牟新启谈话,随后,让逄主任立刻安排司机接干部处长和打字员到部里,连夜把所需材料整理出来,第二天早晨报市委组织部。
沙默自然了解一些牟新启的情况,知道他与国正明关系密切。所以,听韦伟一说,也明白了大半。国正明这是一举两得,既为江中蛟解决了难题,又提拔了自己的关系。
确实如此,倘若没有沙默这件事作为由头,单独提拔牟新启为宣传部副部长,还有待时日。官场就是这样,动一个等于动一串,甚至动一片。所以,仕途中人格外关注干部调整,就在于此。
桑塔纳很快就驶到梨花宾馆门前,迎面可见大门上方挂着一条横幅:热烈祝贺全国党刊联谊会第七次年会召开!
一身职业装束的白经理笑盈盈站在门厅里,见沙默从车上下来,便扭着腰臀迎上前来。白经理人如其姓,皮肤十分白皙。虽然个子不很高挑,也略显丰满,但还是颇有女性气质。
走进宾馆大堂,服务台前立着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参加全国党刊联谊会年会的同志:请到会务组(2018房间)报到!
大堂一侧,并排摆设有两个玻璃柜台,里面满是各种玉器、玉件。三个岫石县玉器厂的女售货员,身着满族旗袍立在旁边,很有点异族情调。从岫石回来后,沙默把玉器厂的要求向国正明作了汇报,国正明略一思索便说,这是好事,现在流行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我们这是宣传搭台经济唱戏,都是为经济发展服务的,可以搞,但是玉器不宜太大,以小巧玲珑为主,主要表现地方特色,物美价廉,而且,玉件类型也要注意,不要搞迷信之类的主题,要通俗、健康、活泼。沙默听后,不禁由衷佩服,国部长确实不愧大领导,有原则,有思想,有情趣。
又来到二楼会务组房间,见材料袋、登记簿、房间门卡以及会议胸牌等相关物品摆放整齐,欧阳若岫正给两个年轻人分工,谁负责登记、谁负责发放相关物品,她自己负责分配调剂房间和餐位安排,一切有条不紊,细致周密。虽然两个年轻人都是宣传部正式工作人员,但由于是协助编辑室工作,自然就处于一种被领导的角度,但脸上似乎没有不悦的表情,倒是很认真地听从欧阳若岫的安排,不明白之处还会很虚心地叫声欧阳姐后询问。欧阳若岫就摆着手,逐项耐心解释。可见,欧阳若岫具有较强的组织协调能力和亲和力。
沙默满意点点头。心间也莫名其妙涌过一股暖意,仿佛那只女人的手又按在他的手背上,把一种奇妙的触觉传递给他的神经,然后抵达心灵,让他的内心瞬间温暖起来,愉悦起来。
后来,他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及时抓住那只手呢?是出于不想吗?不是!那是一只美丽的手,柔顺的手,掌心藏着精致的纹络和醉人的暖意,他怎么能不想呢!或者,是出于怯弱,似乎也不是!自己应该是算一个勇敢的男人,具有足够的激情和冲动,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决不会畏葸懦弱,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了几次,他终于明白,根本原因在于自己的理性,抑或道德观,那只女人的手固然让他沉醉和迷恋,但是,那也是一只充满感激的手,蕴含女人冲动的手,它所表述的未必是爱,哪怕是某种喜欢。倘若那是一只纯洁友谊的手,自己唐突攫为己有,便成为一种冒失,抑或一种亵渎。不仅打碎了友谊,也玷污了情感。
想到这一层,沙默便释然了。觉得自己当时的镇定抑或惘然是一种明智之举。他记起,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则类似于笑话却不乏理性的文字:
一个女人困乏,倚在陌生男人肩上睡了,这是一种迷人的打扰,也是一则美妙的故事;一个男人困极,倚在陌生女人肩上睡了,这是一种粗俗的骚扰,也是一场恶劣的事故。
在身体接触方面,女人具有绝对的优势,这种优势与生俱来,男人望尘莫及。沙默以此作为这个问题的结论。即便如此,他依然怀念那只手,怀念那种触觉。因为,那种细微的暖意已经入驻他的心灵,不能原路返回。
欧阳若岫一侧脸,见沙默有些失神地注视她的手,马上明白了,陡然粉晕飞起,脸颊潮红。可她又是那么善于掩饰自己的女人,自然不会失态。她朝沙默平静一笑,笑容妩媚。她的笑总是那样迷人,对谁都笑得妩媚,包括任何女人和男人。那是一种善意和亲切的笑,无可指摘。
沙默回过神来,也回以微笑。然后让欧阳若岫和两个年轻人与他一起去看看会场,又转了转餐厅和住宿房间,这才返回。房间有双人间和四人间两种。会务组包了二三楼两层,沙默特意叮嘱欧阳若岫把二楼最里面的双人间留下,白天做为领导来时的临时休息室,晚间自己用来休息。会务组房间是四人间,白天用于会务工作,晚上用于会务人员休息。
一切安排妥当,沙默便来到预留的2222房间,仰靠在沙发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思考。他从头到尾思索昨晚那件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喜欢回顾旧事,不仅回忆整个事情的全部经过,甚至还努力还原当时的环境、背景,甚至人物的语言动作、表情神态。他觉得这种回顾很有意义,对于深刻理解整个事件大有裨益。许多当时忽略的细微情节,会在后来的回忆中发现极具价值,有时甚至起到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作用。
譬如现在,沙默就悟到,昨晚国正明开篇就提到了酒,似乎是在提醒自己注意饮酒问题。因为沙默朋友多,又善饮酒,在宣传部尽人皆知,有时也被同事戏称为“酒人”,国正明不可能不有所耳闻。而且,国正明又不善饮酒,自然会对饮酒者不甚喜欢。不过,深入想想,国正明似乎并无别意,只是一种领导的善意点拨而已。联想到自己就任讲师团领导,将来还要担负更大的职责,确实应该在此方面有所收敛,大凡可去可不去的酒局就应该推辞。当然,在交朋结友方面也要谨慎,有所选择,克服“普天之下莫非我友”的文人气质。
想到这里,又有些沮丧。觉得当官真够累的,不如文人来得风流倜傥,潇洒自由,爱恨随性。
想着想着,居然磕睡起来。窗外一阵嘈杂声,又掀开了他的眼皮。
就从窗扇向下看去,见崔雪大声说着话,引导第一批七八个与会人员从面包车上下来,陆续走进宾馆。沙默便马上去了会务组房间。
崔雪一见沙默就说:“沙主编……沙……”她一时不知当下该如何称呼沙默,想了想,扑哧笑了,躲躲脚兀自嘟囔说,“该怎么叫啊?”为难的样子不乏可爱。
沙默没心思逗她,就严肃说:“该怎么就就怎么叫!”想了想还是憋不住,又说,“别叫沙师哥就行!”说完,扭过脸笑了。
崔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沙主编,车不够用啊,还有三个人没上来,在车站候着呢!”
”唔,这样吧,让人家等不好,讲师团桑塔纳也去,李响你认识吧?”
“认识啊,还挺熟呢!”
“那好,他在楼下车里呢,你直接告诉他,就说我说的!”沙默摆摆手。
崔雪又跳进屋里,对正忙着分配房间的欧阳若岫耳语说:“欧阳姐,真偏向你,看我累的!”
欧阳若岫一边办理安排房间,一边说:“那好,咱俩换一下,我正想出去透透空气呢!”
崔雪说:“得了,还是我去吧,谁让你是我姐了!”说完,匆匆下楼去了。
欧阳若岫瞥一眼她的背影,笑了。她清楚,在崔雪那里,攀比是一种常态心理,未必有恶意。
将近中午,沙默问欧阳若岫报到情况。她说,已经到了将近三十人。沙默清楚,下午和傍晚才是报到的高潮时段。
欧阳若岫迟疑一下问:“沙老师,中午就餐……”
沙默说:“我正考虑这个问题呢,你怎么想?”
按照会议通知的计划,中午不安排午餐。
“我觉得,人也不多,而且,也是工作餐,让人家出去自己吃,有点……”
“唔,我明白,那你就通知一下,让大家去餐厅就餐,我去和关经理说一下!”
欧阳若岫就去敲开几个房间的门,说:“大家到餐厅就餐吧,这是我们沙主编临时决定的,主要考虑你们路途遥远,一程颠簸!”
马上,走廊里响起一片道谢声。欧阳若岫扭头看看站在会务组房间门前的沙默,有些得意地笑了,沙默也报以一笑,算是对她的肯定。
下午,大批与会人员陆续抵达,整个梨花宾馆沸腾起来。楼内楼外到处是人,人声鼎沸。由于这次年会首次在东北地区召开,吸引了大批外省市党刊编辑人员,他们大多数是第一次到东北,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聚在一起操着各地方言,兴奋议论着。
联谊会几个常任理事也到了,沙默带他们转了转,简单向他们介绍了这次年会的安排情况,几个理事不停点头赞许。
联谊会秘书长是南方某省会市委宣传部主抓信息工作的副局级调研员苏一哲,头发稀疏,脸庞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他说,莲城市这次搞得很好,为以后年会的发展提升积累了经验,也是做出了有益探索。你看,这个玉石展售区,就很有特色,体现了宣传思想工作为经济工作服务的理念,很有新意呀,沙主编,这次你辛苦了!
沙默说,谈不上辛苦,这是本职工作嘛。苏老说得好,高瞻远瞩,我们领导确实很重视年会,从财力、物力、人力方面给予大力支持,我们常委部长还会来看望大家,如果方便,市委副书记也可能过来。
苏一哲大吃一惊,愣了一下说,这么大阵仗啊,这可是年会前所未有的,好事,好事,看来,沙主编虽然年轻,却很有力度。
苏一哲在宣传战线工作了几十年,他清楚,这种形式的年会,非官方组织,带有一定的行业学术性,大凡领导都不会特别重视。如果重视,就说明承办者非同凡响,面子足够。所以,在心里也对沙默萌生敬佩之意,觉得这个人表面看似乎十分寻常,并无过人之处,然而办起事情来却气场很大,非常人所能及,不可小觑。
崔雪又带着一车人返回宾馆,沙默看看签到簿,欧阳若岫低声说,已经一百零二位了。崔雪凑过来说,还有两位在车上呢,刚才给我来了电话,说要晚上六时多到达,到时候我再跑一趟。
沙默看看崔雪,点点头。整整一天,崔雪往返十几趟,格外辛苦,却毫不抱怨,可谓任劳任怨,心中充满感激和喜悦。
沙默看看时间,将近五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掏出手机拨了国部长办公室电话。
沙默请示说,晚上欢迎晚宴是否让宣传部所有处室正副处长都参加,既是陪酒,也壮大声势。国正明说可以,又说,想得很周全,事情办得很好嘛,看来,我这笔钱没白花。沙默说,有国部长鼎力支持,我再办不好,对不起领导啊。国正明说,好,到时候我去敬酒,另外,讲师团那边,你也不必介入太深,毕竟只是一个过渡,保证正常工作即可,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编书上,在我没选好你的接班人之前,一切都要按部就班。沙默说明白,请部长放心。
很快,宣传部各处室正副处长就到了,会务组室内十分热闹。崔雪也活跃起来,处长长处长短叫着,说说笑笑很是融洽。欧阳若岫却有些拘谨窘迫,兀自坐在桌子前,埋头摆弄签到簿等材料,一声不吭。沙默就安排她去找白经理,看看晚餐安排进展如何,如果准备就绪,就及时通知与会人员进入餐厅就坐。欧阳若岫起身朝沙默笑笑,对沙默理解和体谅自己表示感激。
六时整,与会人员齐聚餐厅,沙默让各处正副处长随意分散坐到酒桌上,欧阳若岫过来说,白经理问现在可不可以上菜。沙默说等等,就给逄主任挂电话问出来没有。逄主任回答已经在路上了,十分八分就能到,还有钱副部长和曹副部长。沙默告诉欧阳若岫通知白经理五分钟后上菜。
这时,干部处处长葛啸朝崔雪摆手喊道,小崔,过这桌来。崔雪为难地看看沙默。沙默想了想说,你去吧,接站的事我再安排。还没走开的欧阳若岫说,我替崔雪去吧,她也跑了一天,又对崔雪笑着说,别傻喝,喝多了丢人。一副慈爱大姐姐的样子。崔雪见欧阳若岫关心她,心里一热,说,谢欧阳姐。转身去了那张酒桌,坐在葛啸身边。
沙默注视崔雪与葛啸说说笑笑的背影,心中陡生疑窦。他对欧阳若岫说,也好,你去吧,回来后和我一起在会务组餐桌吃饭。
这时,国正明在两位副部长的陪同下走进餐厅,沙默急忙过去迎接,引导到主桌位置前,并向几位常任理事做了介绍。落座之后,苏一哲问沙默,你坐那儿。沙默指指邻桌说我还忙呢,坐那里。国正明说,沙默这可是你的工作,我们都是来给你捧场的,你怎么能不在呢,来坐这里,他指着身边空椅说。沙默连连摆手,说我坐这里吧,他在苏一哲身边坐下。他可不好意思坐在国正明身边,至少还有两位副部长呢。
见酒菜就绪,沙默对苏一哲说,苏老,您先说几句。苏一哲转向国正明说,国部长您说吧。国正明摆摆手说,还是你说吧,这是你们的会议嘛。
苏一哲谦让之后起身,大声说:“大家静一下,作为联谊会秘书长,我说几句,感谢莲城市委宣传部对党刊工作的高度重视,不仅餐桌丰盛啊,规格也很高嘛,莲城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国正明同志也亲临会场,让我们由衷地表示感谢!”掌声之后,他又说,“下面,请国部长讲话!”
“各位宣传战线的同行,大家晚上好,祝贺联谊会的召开,古人说得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天,我们在这里相聚,你们是朋友,也是客人,作为东道主,我们略备薄酒,以示欢迎,我提议,为了我们的事业和友谊,干杯!”
国正明高高举起酒杯,之后与同桌各位碰杯。
沙默对国部长说,我们被列为理事单位,要有个领导出面担任代表理事。国正明说,那就你吧。沙默连连摆手说,虽然是挂个名,却也要体面些,我可不妥,而且我这个执行主编也该卸任了,哪里好越俎代庖呢。国正明想了想说,那好,就让钱部长挂这个名吧。钱部长听了笑着说,那好,我就领命了,这个官还真不小,全国性的嘛。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沙默记得,自己与同桌喝酒,又到各个桌敬酒,还看见崔雪端着酒杯来给几位部长敬酒,好像钱副部长还向国正明夸她有能力工作肯干,似乎自己也说了什么,大意是都不错,她们都很好之类的话,送走了几位部长,欧阳若岫跟他耳语几句,他又到报社、电视台几个记者桌上敬了一杯,回到桌上,感觉有些晕。醉眼中,看欧阳若岫有些飘渺,仿佛云雾之中的仙女。又有些人来给自己敬酒,有些方言他也听不懂,都是满脸堆笑,高举酒杯,所以只好笑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