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Y城,那时还没有火车,每次来回的交通工具都是大巴车。说来已是10年前的事了。我记得每次经过车站附近,总有一些中年妇女主动上前搭话,说的都是方言,我初来乍到,听不懂,也不好回话,只好目不斜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时间一长,大致能听懂什么意思,就是邀请到旅社去休息,并说条件很好,保证服务满意。当时也没有深思,只是奇怪大白天的,哪里到了休息时间,再说,睡觉的地方还谈什么服务好不好吗?不过心里还是存些警惕,为了藏拙,害怕人家知道自己是外地人好欺负,所以每次都是友好地摆摆手或者摇头示意。或许见我乃一潦倒青年,倒也并不纠缠。
及至后来,一次偶尔跟当地的同事聊天,说起这件事,表达我的疑惑。同事听了哈哈大笑,笑我真是孤陋寡闻,并告诉我这是一帮皮条客,专门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听完同事的解释,我不禁咂舌,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勾当,怎么就不怕,怎么就没人管?
有过这种经历的肯定不止我一人,愿者上钩的肯定也大有人在。近日,读香港作家陶杰写的《西湖游记》一文,没想到他在西湖也经历了这种事,并把它记了下来。陶杰学贯中西,有香江第一才子之称,笔下文字很了得,情形描摹的栩栩如生,对白写的活灵活现,饶有趣味,可以浮一大白。
十几年前陶杰与友人刘君在西湖闲逛,路遇一猥琐男主动上前兜客:“要不要小姐?”陶杰尚未反应过来,问:“什么小姐?”刘君已愤然作色,向该猥琐男砸脸爆了一句粗口,怒喝:“×你老母滚你妈的蛋!”该男悻然退去。事后陶杰问刘君:“这个龟公,胆敢在联合国物质文化遗产、我国著名历史名胜的西湖边招揽嫖客,背后一定有后台撑腰。你这样对他施用语言暴力,等于骂他的后台。骂他的后台,即是骂国家,骂国家,即是不爱国,刘翁,打狗也要看主面,你太数典忘祖了。”刘君不愧文化人,吐一口痰,清清嗓子,说:“中国的江湖,三教九流,遇上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你千万不要跟他强硬,如同虎豹豺狼,刀亮出,乖乖将银子送上,自认倒霉。独是有两行,其基因遗传,属于鼠辈,你不必怕他,在他面前一下子金刚狮吼,他必定落荒而逃。”陶杰问是哪两行?刘君答:“一行是老千,一行就是刚才遇到的那一男子皮条龟公─凡一男子,别的营生不干,跑去当龟公,一定是自卑、猥琐而又软弱之人。这个行业,尤其在黑暗中营生,老千也一样,他们不靠暴力,属于软皮蛇,对这种人,你反而可以使用语言暴力。”
刘君此言,当要辩证看待,情势复杂,不可一概而论,龟公之中也不乏穷凶极恶之徒。花非花,雾非雾,入目所视,非皆风月。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即如我曾路遇的鸨母,临街拉客而面无惭色,设若当时我“金刚狮吼”,悻然而去、落荒而逃的反倒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