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万有婚外情了,这个新闻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粒石子,涟漪绵绵传了开去,对于整日机械而木讷的流水线工人,身边人的八卦新闻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事情,比放假和发放奖金传播的速度还快,好像是亲眼所见,犹如是今日头条。
李百万姓李,前几年家里的房子被征收,政府补了100多万拆迁款给他,大家知道后就开玩笑的叫他李百万。
李百万是上门女婿,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找了个有钱人家有点弱智的女儿做老婆。他现在还在老婆哥哥的厂里当车间主任。
可能是上门女婿的原因,也可能本来性格就这样,他是个挺容易相处的人,40多岁,白白净净,憨厚老实,对谁都是一副笑脸,一幅讨好的样子。
李百万的老婆很爱干净,干净到让人无法理解,洗拖把一个人边洗边自言自语,可以洗上半个小时,洗块抹布也要洗个十几分钟。
人家的地是拖的,她家的地是她跪在地上一小块一小块擦的,人家说她放在阳台上的盆栽,比如装仙人球的小陶瓷瓶,长年累月的被她擦试成光亮的可以当镜子用。
反正她是不欢迎外人上她家玩,如果有那个不开窍的人想进去,她会任性的把他堵在门口,一边往外推着一边说脏,人家知道她性格后,她家就成了员工宿舍里唯一的禁地。
随着年龄的变大,她弱智的越来越严重,以前还可以单独出去买个菜什么的,如今出去了有时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经常被锁在家里。
李百万很少和她说话,也不愿回家,“家”在他心里可能成了一位农民悬挂在中厅里的一幅价值千万的齐白石名画,只能隔不隔引来外人羡慕的赞美声,自己欣赏不来,又不一可充饥。
有时候我们和他开玩笑的说:你真命好,找了个有钱的老婆,房子又被征收成了李百万,什么好事都被他赶上了,他笑笑没有说话,总感觉他很不愿意人家讨论他的家庭和婚姻。
一次喝多了,他嚎啕大哭,你们都以为我很幸运,可又有谁知道一个农村娃嫁到有钱人家当上门女婿的滋味,我就是她们家买回来的一个物件,买回来待候她们家女儿的仆人。
在外人眼里,我活在光环下,可那个光环就是套在我头上的魔环,我怎么努力,怎么讨好他们一家人都没用。
如果她女儿不开心,生病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责任都是我,因为我是他们家买来待候她女儿的,而不是他女儿的老公,我们之间是不平等的。
我身上不能揣超过1000元,我不能奢求好点的东西,因为钱是他们家的,房产上没有我的名字,我不能和其它女人太过亲密,不能有女性朋友,如果有,就会被家人指责成“陈世美”。
假如人生还有的选择我情愿去讨饭,情愿去卖苦力,情愿一辈子单身。
你知道吗?我没有所谓的爱情,我的快乐没人和我一起分享,我累了没人知道,我有苦没人知道,作为普通人最基本“家”的味道我已经差不多不记得了。
现在大家都用伦理道德指责我,说我背信弃义,说我忘思负意,说我是陈世美,我接受,我背负着。
但我已经照顾了她二十多年,该报的恩也报答了,小孩也已经长大了,我只是想真正做一次男人,想经历一个普通男人所应该经历的最基本一生。
他轻轻的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的对自己说,所有一切的指责我都愿接受,真的,婚姻门当户对是对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是那么坚定又那么的无耐。
他用纸巾擦了擦脸,然后站了起来,迈着他过往岁月中从未有过的步伐离开了。那种佣人般卑微的腰直了,那种小心翼翼端正的步伐不见了。
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饭店灯光所覆盖的范围内,不知他的精神世界是否也可以走出世俗的牢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世人看待事物总爱看表象的美好,深层一点的事情本质,我们却经常选择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