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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琦,能听到我声音吗?” 这是谁的声音,像是被谁蒙住眼睛,或许又是梦。我尝试着发出声音
“能…” 这简直不像从我自己身上发出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很好,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我希望他能叫醒我,这样的多少让我有些害怕。
“嗯,没关系,你能告诉我你最后的记忆,你在哪吗?”
“在大…理的一家酒吧”
“你在那喝酒吗?自己一个人吗?”
“我…白婉婷”意识开始模糊,周围开始有亮光,
“白婉婷是谁?你们..怎…”
这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像是飘了很久终于找回自己身体一般,疲惫不堪,睁开眼睛这个举动像用尽我全部力气。
“苏姑娘,醒啦?” 是客栈老板,他怎么在这,我怎么回到客栈的?我慢慢做起来,口干舌燥,全身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嗯,老板,我怎么会在客栈。” 头重的抬不起来,完全不记得昨天喝了多少。
“小姑娘,不是我说你,不能喝酒还逞能!白姑娘说,你替她挡酒,吐了不少。”
“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挡酒?我试图检索下模糊的记忆,但身体的反应让我无暇顾及昨晚真相,我开始发冷,胃紧缩,痛苦的缩成一团。
“来来来,姑娘把这药喝了,解酒特效药,我们店独门秘方。” 我看都没看直接灌了下去。药划过食道,味道一阵恶心。
“味道不太好,忍下,喝完它再睡会儿。” 他拍拍我的背缓缓的说:“小姑娘,要知道放下,别折磨自己的身体,养好身体再上路。”
完全听不懂这位老先生在说什么,我只能慢慢挪动,不住颤抖的身体缩到角落,侧躺下去,胃紧缩着扯着我无法动弹,沉重的眼皮彻底阖上前,看到站在门口的白婉婷,脸色苍白,头发披散,表情很严肃,似乎还有些情绪在眼睛里,小心翼翼不想流露。
“老板,她怎么样?”
”没事,已经给她喂药了,没事的,放心。“
”你给她什么药“
”姑娘,我不会害她的,你我都知道她不属于这里。我只是想她早点明白,早点离开。“
”老板,你能不要多管闲事吗?“
“白姑娘,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生意。”
“她欠我的,我要她陪我。”
“好了,让她休息吧,别那么大声了。”
也许很多人喝多了都是睡一觉就好,大不了睡一天,但对于我没用,我是个喝了酒就睡不着的体质,等酒精自行分解。往往这时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周围的声音被放大很多倍,心跳的声音像一台破鼓,咚咚咚,不是很动听。还能听到胃里叽里咕噜的运行声,好像很多人在吵架,听不懂的语言,吵得很激烈,太过激烈时还动手打了对方,对方输了发出泄气的声音。还有就是刚才的对话声,分明每个字都听清了,但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大脑也被酒水填满了吧,迷迷糊糊的停止运转,翻译不出来任何信息。
时间在此时已经失去意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听到那恶心的药在胃里和很多其他微生物打架,打了好久,应该是打赢了,我听到它们举旗呐喊的欢呼声。嗯,这声音像极了初中运动会的助威声。
孩子们在百米赛跑跑道上,每个人看着前方终点,眼里充满杀气,那股认真劲我看着就笑了。
“苏琦,我们偷跑吧。”
“不好吧,等下要点名的。”
“你怎么这样啊,说好的陪我去的。”
我回头看着对话着的两个人,原来初中时的我那么难看啊。
“那时我以为今天不会点两次名啊” 果然初中生的我总有那么多借口。
“苏琦,你想好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吧,你不高兴时或者很高兴时就会喊我全名。我看着幼年的你走远,幼年的我站在原地。有些心疼,追了上去,我想上去拍拍你说,走,我陪你。脚步越来越重,我喘着粗气。看着慢慢远离视线的你,别走。
“别追了,姑娘。你记忆里没有的地方,你现在也到不了。”我回头,是客栈老板。我开始苦笑起来,我到底在哪。
“我明白,姑娘你很疑惑,我是来解答你的疑惑的,但最终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我很乱,这几天我好像做了很多梦,包括现在对吧”
“不是,这里不是梦,梦是可以伪造的,记忆不能。”
“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还有老板你怎么会在我幼年的记忆里。”
“对,所以我并不在这里,只是你想我来,所以我出现了。”
“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刚才跑掉的女孩你知道是谁吗?”
“嗯”
“还记得,姑娘刚到店里,我说的,分享故事吗?”
“我不想说她。”
“好,那我们说说白婉婷吧。”
“我都说了我不想说她!”
”我说的是客栈的白婉婷,怎么?刚才那位小女孩也叫这个名字?“
我快忘了你的全名,我不像你,喜欢根据自己情绪喊我全名,我只愿意喊你小白。
有时候记忆是很奇怪的,短期记忆会在大脑海马体里暂时缓存,长久记忆会输送到大脑皮层。最有意思的是,当你受创时大脑为了不让自己疯掉,会封存些记忆。我深信这样狗血的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自觉笑了起来,我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幼年的自己,大笑起来。
“老板,我从小就那么自私,你看见了吧。”
“那不是你的错。” 这位中国风大叔开始压压帽子,不知从哪冒出烟斗,点起来。
”老板,这里都是孩子。“
“不是我要吸,是你的意识我只是替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你可以不要说这些悬乎,听不懂的话吗?”
“好,那我说点听得懂的。” 他深深吸了口,我也安静的坐下来,不再去看定格在幼年的我。
“姑娘家在哪?”
“家?我不知道,孤儿院吧。”记忆里的孤儿院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窗户,白色的家具,外墙斑驳的刮痕不影响它欧式建筑的风范,笔挺的样子像极英国绅士,威严下藏着各种虚伪的人类情感。
“苏琦,找到你了,你干嘛又躲在滑滑梯地下,刚下过雨潮潮的,快出来有好消息告诉你。”
“小白,你也进来,这里下过雨后特别好闻。”
“好吧,我知道我不进来你也不会出来。”
纤细的身体弯着腰,把心爱的裙子聊起来,慢慢钻进滑滑梯下面小巢穴里,在巢穴里的小苏琦笑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闻,泥土的味道。”
“琦,你听我说,以后你就可以在很大的院子里玩泥巴,不用躲在这里。”
“什么意思啊”
“院长说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家说要收养一位女孩,我和院长说收养你。”
“他们才不会呢,没有人会喜欢我。”
“苏琦,我说过别说这种话吧,我喜欢你啊。”
“我是说家长。”
“这次不一样,他们会想收养你的”
“是我们一起吗?”
“不是,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们?” 小苏琦小脑袋瓜上几滴汗,顺着几根贴着头皮的头发滴下来,她忍着随时要流出眼眶的眼泪。
“苏琦乖,你先去,反正很多家庭都想收养我的啊,你出去了我很快也会出来,到时我跟养父母说我们上一所学校,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不要。”小苏琦从洞穴里跑了出去。
我看着孩童时期的自己含着泪跑过身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姑娘啊,我可没看到自私自利啊” 老板吐了口眼圈慢悠悠的说。
“人都有无知无畏的时期,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孤儿院的,幼年的记忆都是从认识小白开始的。” 我回头看看还在洞穴里的白婉婷,想去抱抱她,但我始终看不清她的表情。
“姑娘当时真的不想去有钱人家吗?”
“我只知道我会和小白分开,所以想去有钱人家,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样的想法在分开面前变得可耻,让自己恶心。”
“那后来你被有钱人家领养了吗?”
“嗯”
“那小白呢”
“她…” 天空开始下雨,到底是谁先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