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人这条线,一直是神神秘秘的,一直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似的。但看完这两集后,终于明白导演在这个人物身上耗费了多少精力,这条草蛇灰线埋伏这么久的奇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郑秋冬对她如此刻骨铭心?!
关于罗伊人,《猎场》十多集下来,给剧迷留下最深的印象是:
“最不像女主的女主角。”
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
其一,角色戏份不多。
作为剧中当仁不让的女主角,导演在罗伊人这条线上花费了的功夫并不比郑秋冬少,但一般的剧迷可能没办法第一时间领会过来。最主要的原因是,郑秋冬这条线是以实写实,而罗伊人这条线是以虚写实,它是一条暗线,其作用被明线牵制,其声势也被明线压制。
特别是熊青春在第九集高调登场后,她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无论是戏份,还是角色塑造,都有争夺女主角之嫌。
其二,叙事大量留白。
作为女主角,罗伊人在前十多集中,除了第一、二集外,她的戏份并不是特别多。一方面是由于导演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塑造核心角色郑秋冬身上,而郑秋冬与罗伊人的人生交集是聚少离多,导致罗伊人的存在感相对较弱;另一方面,这部剧的故事结构并不是按双声部或多声部来设置,只有郑秋冬与罗伊人的人生发生交集的时候,她才出现。
与郑秋冬平行的罗伊人,在郑秋冬天南海北传销期间,在郑秋冬坐牢期间,在郑秋冬来杭期间,在夏吉国双规期间,她究竟在做什么,她经历了哪些非难,她是怎样熬过去的,导演并没有像刻画郑秋冬那样,细致入微地叙述罗伊人的生活种种,而是稍作交待之后,留出大段、大段的空白,让影迷自行想象、填充。
其三,形象略显单薄。
导演在郑秋冬身上几乎是倾尽全力,而在罗伊人身上好像是蜻蜓点水,用力轻巧。
从前面的剧集来看,尽管罗伊人与郑秋冬不失出彩的情感大戏,比如探监时的悲痛欲绝、重逢时的喜出望外、援助时的克制隐忍,但总体上来说,罗伊人与郑秋冬与在剧情上并非旗鼓相当,失衡非常明显。
如果没有看过第一、二集的观众,在后面所有出现罗伊人的剧集,难免会有所猜疑:这个女人为什么对郑秋冬如此重要?郑秋冬在这个女人面前为什么如此?
甚至有剧迷在抗议,一方面质疑罗伊人的演戏单薄,不如熊青春这个角色出彩;另一方面质疑罗伊人这个人设有问题,居然头号女主角如此没有存在感!
但今天想要探讨的并不是罗伊人“最不像女主的女主角”这个话题,而是:郑秋冬为何一直深爱着罗伊人?他究竟迷恋她什么?或者是她身上什么样的特质让郑秋冬如此刻骨铭心?
从前面的剧集来看,明摆着的理由,不外乎以下几条:
她是他的初恋;她是“一场恋爱”中的故事主角;她如此明亮动人;她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多次伸出援救之手;
他曾伤害过她;他欠她很多情债;他一直没有给她想要的生活;他一直在怜惜她??他一直一直想给她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最快乐的生活,但一直一直没有兑现承诺。
她是命运多舛的女子,有过“四大皆空”的日子,有过“四处触礁”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郑秋冬觉得自己是第二倒霉的人,那么,在他心目中,第一倒霉的人肯定是罗伊人。
她是沉迷于书的女子,她是纯真情感的化身。只要她出现的场景,她身边一直都有书,这暗示着她一直在学习?她一直在沉迷在心灵的世界?她对美好生活有自己的深刻认识?
以上这些,我们都能从剧集中看得到,感知到,体会到。但下面这些,不那么认真看剧并思考的普通观众,就不一定能懂得了。
她跟老白(祖峰饰演)在一起的时候,旧爱郑秋冬出现后,她想跟他重归于好,但这时候老白骨癌扩散,她随即打消念头,重回老白身边,一心一意伺候老白病逝。
她守住了道德底,或者说她是有道德底线的女子。
而此时此刻,郑秋冬在哪里?他在为了钱不择手段,甚至不惜铤而走险,陷入传销歧途,最后锒铛入狱。
郑秋冬入狱后,罗伊人沉痛欲绝,为了给他信心、给他希望和信念,她坐在观众席旁听审判,她去监狱探视忍受辱骂,她托请朋友去说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郑秋冬表达她的爱意和真情。
她是能够忍辱负重的女子,或者说她是爱得够纯粹的女子。
而此时此刻,郑秋冬又是如何呢?完全不顾及罗伊人失去爱人的痛楚,一番痛断心肠的辱骂,他是解脱了,可罗伊人因此背负一生的内疚。
郑秋冬伪装归后,重逢罗伊人后,她首先担心的是他身份败露怎么办,她第一时间反应的上网查伪装身份的人有多大的机率被揭穿,第一时间了解伪装身份的人最有可能在什么情势下被揭穿,她担心他的处境比担心自己要多出几百倍。
郑秋冬被熊青春敲诈二十万,她二话不说就把钱划到了他的账上;郑秋冬身份败露,走投无路,依然是她义无反顾地援助他。
她是视金钱如视粪土的女子,或者说她是义薄云天的朋友。
而此时此刻,郑秋冬又是如何待她?他向她抱怨,抱怨命运三番五次地捉弄他,抱怨她不能理解他的处境,抱怨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郑秋冬从头再来后,事业开始逐见起色,而夏吉国那边东窗事发——2001至2012年贪腐逾千万。如果从2005年算起,罗伊人应该在夏部长身边呆了七年之久,这七年难道不是另一种煎熬、另一种炼狱?
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对一种自己不习惯的生活,面对一个高官随时有可能被揭发的处处提防的处境,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需要多大的智慧、多强的心脏、多坚定的信念,才能够全身而退。
而此时此刻,郑秋冬做了些什么?他完成了人生一次质的蜕变或飞跃,他守住了一道标价十八万的职业底线,换取了一份漂亮的人生履历;他也时刻在打听身处漩涡中的罗伊人的种种消息。
如果郑秋冬在职场的第一个亮点是经受住十八万的诱惑,那么,身处夏部长身边的罗伊人,七年里,她得经受住多少住十八万的诱惑?
她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子,或者金钱世界坚不可摧的奇女子。
综上所述,道德、良知、洁身自爱、对爱执著——这些才是郑秋冬真正迷恋罗伊人的地方。在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中,她就像一簇白莲盛开在郑秋冬的内心深处。
《一场恋爱》是郑秋冬写给她的情歌,这个世界难道会有人比郑秋冬还了解罗伊人,有人比罗伊人还了解郑秋冬?我不相信。
或许,这就是导演所要传达的爱的真谛——它不是双方在一起缠绵过日子,不是一起享受豪车美食,而是两个人无论隔着人山人海,隔着千山万水,还能时刻想念着对方,理解对方所理解的,感受对方所感受的。
这也是为什么罗伊人在举目无亲、四面楚歌的逆境中,第一时间想倾诉的对象是他,是他郑秋冬,因为她相信,这个世间唯有郑秋冬可信,也唯有郑秋冬懂她——她是他的一面镜子;他也是她的一面镜子;他们是彼此的镜像。
多么伟大的一曲恋歌!
这两集看得人心旌动荡,翻江倒海。其中有两处情境,令人悄然泪下。一处是郑秋冬获得法国地中海银行颁发的总裁荣誉证书时的感谢致辞,导演想借这部剧向观众说的话,在这篇又严谨又完整的致辞中,表露无遗。让人更感欣慰的是,郑秋冬终于光明正大地赢来自己的人生转折良机。
另一处是罗伊人在闺蜜钟淮兰的陪同下走去监守所,准备搭车离去时,熟悉的旋律,突然在耳际响起,那首《一场恋爱》再次摧人泪下。
它不禁让我想起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首尾篇两段文字:
飞机刚一着陆,禁烟字样的显示牌倏然消失,天花板扩音器中低声传出背景音乐,那是一个管弦乐队自鸣得意演奏的甲壳虫乐队的《挪威的森林》。那旋律一如往日地使我难以自己。不,比往日还要强烈地摇撼着我的身心。
我给绿子打去电话,告诉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跟她说话,有满肚子话要说,有满肚子非说不可的话。整个世界上除了她别无他求。想见她想同她说话,两人一切从头开始。
《一场恋爱》这首主题曲在此前的剧集中一再出现,它几乎就是整部剧集的情感催化剂,就像甲壳虫乐队的歌曲之于村上春树的同名小说。只是这一次,它“比往日还要强烈地摇撼着我的身心”。
【Written by :唐 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