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梦见一只狗,确切来说,应该是两只狗。
一只是活的,一只是死的。
死的那只被制成了一张狗皮,挂在墙上,但是那张脸还是保持着狗的那种憨直的表情,变成狗皮的狗竟然还有着狗儿特有的戆直表情,让人看了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活的那只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孩子。
梦里不知谁告诉我,说那张狗皮是欢欢的,我在梦里撕心裂肺,眼泪奔涌而出,“不是的,它不是欢欢。”
很奇怪,在梦里只要一哭就会醒来。往往梦里是痛哭,梦外是大哭。梦里是大哭,梦外就是两行清泪。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做梦。
但梦是假的,泪是真的。
想念欢欢也是真的。
欢欢的母亲也叫欢欢,为了便于区分我们叫它大欢。
我还记得大欢是在18年前来到我家的。那个时候,我实习单位的一个部门领导怀孕了要生孩子,就想把家里养的一只狗送人。她得知我喜欢狗就来问我要不要。我和我爸都喜欢狗。但是我妈对于这种带毛的小动物不是太喜欢,她生性就爱干净,所以不喜欢的理由也简单就是觉得会弄脏,把毛搞得到处都是,而且还是得由她来收拾。我当时找了我爸偷偷商量,最后决定“先斩后奏”把这只狗弄回家再说。
大欢来我家时也就三个月,是只博美,小型犬,浑身雪白,长得像只小狐狸似的。我妈看我带了只狗回来,差点没气晕了,我好说歹说她总算同意先留下狗,但前提是不能让它出笼。
大欢就呆在笼子里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又有些呆萌,我妈看看它,觉得这狗既可怜又可爱的表情,不禁心生怜悯,正好当时她在切黄瓜,就让我拿几片黄瓜给它。我说,妈,这是狗不是兔子,它不吃素的。当时我就想了,我妈是不是气疯了,看见白的动物就想到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我妈说,你给它吃吃看呢,说不定爱吃呢。我拿着黄瓜去喂狗,没想到大欢闻了闻还真的张嘴把黄瓜给吃了,我妈也乐了,很得意的说,你看,它这不是吃了吗?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只爱吃素的狗赢得了我妈的好感,她也开始自己去喂它吃点黄瓜吃点青菜啥的,我总觉得,我妈爱食素,推己及人,以为动物多少也爱吃点素。我在想,要是我养头小豹子,我妈会不会还是会喂它吃芹菜苦瓜胡萝卜之类的。
再后来,我开始慢慢地敢把狗放出来了。我妈虽然不怎么怕狗了,但是每次看到这毛茸茸的家伙从房间里穿来穿去时,她还是想躲。特别是我妈坐在沙发上看个电视啥的,大欢还喜欢从沙发茶几当中的空隙蹭过去,我妈总要把腿高高抬起,生怕被它碰到。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这个小屋子里,我妈总免不了和狗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到最后,我竟然发现这只狗与我妈的关系比和谁都亲,不知道是不是一块黄瓜建立起来的物种友情,我妈也越来越喜欢这只狗了。
你看,我那个时候虽然还没有开始学心理学,却也在不知不觉之中用了“系统脱敏”这个方法来对付我妈。
我爸原本就喜欢狗,现在有了狗以后,他也开始像别人一样每天晚上吃好晚饭带着狗出去散步,狗在前面走,他在后面牵着绳子慢慢跟着。本来如果就一直这样,倒也挺太平,直到有一天,我爸还是和往常一样带着狗出门,看到围着一群人在那里下象棋呢,我爸也没事,就在那里看起来。看得入了神竟不知怎么就把手上握着的绳子给松开了,大欢自顾自跑到旁边去了,竟然和别人店里的一只狗交配了。等我爸看了两盘棋,它也交配完了,我爸还想唤狗一起回家,扭头一看,狗没了。他着急啊,到处找,旁边有人看到我爸牵着狗过来的,就和我爸说了,你家那只狗在隔壁理发店里和其它狗交配上了。我爸一听,急忙去看,大欢找到了,旁边果然还有一只狗一起趴着呢,我爸瞧了一眼,把大欢牵回家了。
回来后,我妈问我爸,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我爸支支吾吾说去看别人下棋了,然后提了一嘴,大欢和其它狗交配了。我妈一听火冒三丈说,你去遛个狗,怎么还让狗给交配了,你怎么也不看着它。我爸说,那它要交配,我有什么办法?我妈说,它是狗又不懂的,你是人,你不懂吗?让你看着它就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莫名其妙去看什么棋。我爸也急了,说,狗也有它自己的天性,它到了发情期了想要交配,你不能违背狗性,这叫女大不中留。我在旁边听了也不高兴了,说,你们说你们的,怎么好端端的还把狗比作自己女儿了,有这么比喻的吗?我妈一听也乐了,可能气也消了一些,然后问了我爸一句,那只狗长得怎么样?我爸生性木讷也没听懂,问了一句什么狗怎么样?“那只狗啊,和欢欢交配的那只狗,长得好看吗?是啥品种的?”我爸听明白了,“你说那只狗啊,是只京八,长得挺丑。”我妈一听,虎了个脸,别过身进厨房去了。
我后来明白了,我妈不希望大欢交配再生小狗,是因为家里有只狗就够了,她打算就给大欢养老送终,过个圆满一生,没想到因为我爸的一“失手”让大欢成了“失足”女青年。狗很有意思,其实和人一样,它知道自己大概要临盆了,就不再住进给它准备的狗窝里,躲进了我小床底下,我小床下面放着一个挺大的白色陶器盆,原来是放一些杂物的,它把里面堆的杂物往外面叼,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些旧毛衣和棉织物都给运到了盆里,铺了个软床。它可以一连几天不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到窝旁边的小碗里喝点水,狗粮也不怎么吃,感觉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有一天晚上,我爸听到大欢好像到厨房那里的小窝旁的水盆喝水,他起床把门给锁了,然后叫醒我,和我说想看看床底下的小狗崽是不是生出来了。我立马也爬起来了,然后我爸钻到床底下伸手去那个大盆里掏了几下,掏出来一只小狗崽,可惜是死的,我爸说,呀,怎么死了,不知道是生出来就死的,还是被大狗自己给压死了。我一听可难受了,怎么好不容易生了一只出来还是死的,眼泪都下来了。我爸又说怎么就生了一只,狗一般不是都一窝窝产的吗,他又钻到床底下小心翼翼去掏那个盆,然后说,还摸到了一只,马上给掏出来一看,这只还活着,凑到窗边仔细瞧,发现是只脸上带着棕色花纹的小狗崽,刚刚出生,看上去就和剥皮小老鼠差不多大小。
我爸说那只死掉的小狗崽不能继续放在盆里了,否则要有细菌,会把大狗和小狗一起给感染了。他说把小狗崽给装到袋袋里,打算第二天上班给带出去扔掉。
我和我爸在里面忙活,大欢在外面早就喝完水想进门,发现门给锁了就在那里火急火燎的抓门,动静很大。我赶紧回到床上继续睡觉,我爸把门锁打开,刚一开门,大欢就“嗖”一下窜到我床下又躲进盆里了。
估计它没发现我们的动作,反正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起床,它发现了少了一只,这下可不得了,把它给急的,到处翻找。我们装模作样当做不知道,我妈是真的不知道,后来才得知,当时还想去安抚一下大欢欢,哪知它平时和我妈最亲近,但是那天早上我妈只要想去靠近它,它都想要回头咬我妈的手,像疯了一样。我爸妈去上班了以后,我走得晚,它就把我堵在家里,我看见它都有点害怕,觉得它好像知道是我们把它那只小狗给扔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我表现得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我爸说它一定是不知道那只小狗已经死了所以才着急找,但是我想或许它也知道孩子已经死了,可是它还是想守着那个死孩子。
过了几天大欢没那么急躁了,可能它已经接受了其中一个孩子离开的事实,但是却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它喜欢躲在床底下,橱底下,不太愿意出来和人亲近,除了要喝水吃东西,其它时间都是躲进去,我们有时候想把它从下面拉出来,只要手刚伸进去,它就从喉咙里发出那种低沉的吼声,感觉好像伺机而动随时要咬你的手,所以几次一来,我们也就放弃了。我猜测它一定还没有原谅我们的“夺子”之仇。
虽然大欢性情大变,但是好在小欢的出现补偿了我们的遗憾。
小欢实在是太可爱了。因为还太小眼睛也没完全睁开,它在房间里漫无目标爬的时候完全是闭着眼睛信马由缰的,有时候它爬到我的脚边就踩着我的脚背慢慢越过去,软软的小身体带着温度,特别舒服。因为它还没有长牙又很喜欢吮吸,我就常常把自己的手指伸给它,它就闭着眼很享受的吮吸起来,就像小婴儿吃奶一样,看着那个陶醉的小表情,真的是很有趣。
有一次我差点酿成大祸。当时我逗着小欢玩,因为它很小一只,我就把它抛上去再接住,就这么玩着。一开始抛的几下都没问题,突然有一下我没接住,小欢就这么摔地上了,我害怕急了,忙把我爸妈叫来善后,他们把我骂了一顿,然后我爸说,这狗没死,就是一条腿摔坏了,估计是瘸了。我一听更着急了,哭了起来。还好我爸“妙手回春”,竟然把那条腿给治好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听他说幸好刚摔不久,这腿类似像脱臼一样,他用力一拉帮小欢的腿给归位了。后来我再也不敢抛小欢玩了。如果它真的瘸了,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慢慢地,小欢也长大一些了,可以看到它面部的棕色条纹更加清晰了,我妈总是开玩笑地说它像带了个京剧脸谱,又像个海盗,然后还会感叹一声,长得是不及它妈来得漂亮,可能是因为有那只京八的基因。
本来是大欢自己一个人躲在床底下或者橱底下,后来小欢长大了,它就开始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往底下钻,我爸经常说它,这狗不做偏偏要去做老鼠。有时候我伸手去叫唤两只狗,小的那只看到我亲热的想出来,被大的一吼就不敢动了,呆呆地趴在母亲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手缩回去。
最终下定决心把大狗送走是有一阵子小区里面开始抓无证的狗了。听说是有一只狗咬伤了人,而且那只狗又是无证的,所以就闹开了,再后来就是所有社区大整治,凡是没有证的狗都要被抓走。抓走以后很可怕,品种好一点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留着了,品种差的或者丑相的就会被杀掉。曾经有一个人看到自己的一只狗被抓狗队抓到以后就直接用一种绞子把脖子给绞断咽了气,他也承受不住了,一下子昏厥了过去。对抓狗的人来说,他杀掉的只是一只长得丑又不值钱的牲畜,但是对于主人来讲他失去的是一个陪伴他多年慰藉他心灵的老伙伴,是自己忠诚可靠的家人,这样的情感剥夺是让人很极其痛苦的。
我家是给大欢办了狗证的,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是为了要长久养它,还是给了它“户口”,一张狗证是1000/年,这在当时绝对不是小数目。但是后来家里有了小欢了,又有了麻烦。一张狗证对应一只狗,现在只有一张证,也就是只能养一只狗,另外一只狗还是“黑户口”。
那段时间一直惴惴不安,总担心有人来敲门查狗。我家那只大狗也是挺机灵,平时只要有人敲门或者从家门口经过,它马上警觉起来接着就是狂吠不止,但是有一天隔壁邻居和我爸妈说,那天有人过来敲门查狗证,我们都不在家,家里就两只狗,我家大欢竟然一声没吭,邻居还以为我家把狗都藏到别处去了。我妈听了不住地赞叹,这狗是真的有灵性,怎么会那么懂事。
但是也就是那件事之后,我们开始考虑要送走一只,毕竟要养两只狗,就要办两张证,否则会一直提心吊胆害怕别人来抓狗。这两只狗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要是真的被抓住一只必定难逃一死。
虽然我妈说她不舍得把任何一只狗送掉,但是我爸说一年要支付2000块钱养狗的开销实在有些大。当然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大欢自打生好小狗以后,一直和人不太亲近,喉咙里动不动就发出低音的吼声,总是用敌对的态度对待我们,我爸说这么下去,小的那只也会受到影响,变得孤僻老爱钻床底,对人也会敌对。我听我爸的意思,应该是打算把大狗送掉,小的那只毕竟是看着它出生的,感情上还是有所不同。
最后我爸把大欢送到了他一个同事在青浦的老家,说那里地方大,空气也好,大欢可以撒欢奔跑,不用钻床底了。
大欢送走的那天,我妈哭红了眼睛,伤心极了,一天都没怎么说话,我知道她是真舍不得大欢。毕竟那只狗是吃过她切的黄瓜片和青菜叶。
然后家里就只有小欢了,从此我们也不叫它小欢,只叫它“欢欢”了。但是我还是习惯叫它小欢,总觉得它没长大还是我心里的那只小奶狗。
小欢和大欢一样依旧和我妈最亲近。说来也奇怪,原来最不喜欢带毛小动物的人怎么会那么讨这些小生灵的喜欢,所以我一直觉得狗是很通人性和懂人情的一种动物。
虽然它和我妈最亲近,但是和我也很亲热,我只要在家,它就凑过来和我挨在一起。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把它叫过来,让它钻到被窝里陪我一起睡。我记得有几次我忘了喊它,它吧嗒吧嗒自己跑到我窗边扒着床沿这么眼巴巴看着我,但是它很乖,就这么看着我,也不会主动跳上来,只有我一喊“欢欢”,它才会马上兴高采烈地跳上床,我一掀开被子,它就往里面钻,好几次我妈都说,你小心别把它给闷死了。还总是担心我会翻身把它给压死。
冬天的时候我经常会脱了袜子把脚伸到它的肚皮下面取暖,真是舒服,软软的,比热水袋好用。
小欢并不是纯种的博美,这可能和它的老爹是京八也有关系。就是因为它不是纯种的博美,所以它没有它妈来得那么傲气,反而更加平易近人,待人和气。记得大欢那个时候谁到家里来都要“汪汪”叫个不停,从进门叫到出门,特别凶。小欢不一样,谁来它都只叫上几声便不再叫了,接着就摇着尾巴围着那个人转悠。它很懂得好赖,隔壁家的一个小男孩喜欢它,老给它吃东西,它只要一听到他从外面回来的声音就会从房间里飞奔出去扒着铁门往外瞅,男孩一过来,它就高兴得不得了,不管对方是不是拿着好吃的喂它。我一直觉得狗是会笑的,我看见过小欢笑过好几次,我特别喜欢看小欢笑,感觉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小孩。
我喜欢小欢甚于大欢,一方面是它的性情确实可爱温柔,愿意和人亲近,我爸经常对着我妈说,你看,还好没把大欢留在身边,否则小欢一定被它带坏,不会像现在那么讨人喜欢。另一方面我也会为了以前曾经不小心把它的腿脚给摔坏过而心存内疚,现在看到它每次欢脱的奔到我身边摇着尾巴,我都会想,幸好那个时候腿没断啊,好险啊!
小欢在我家待了近十七年,是一只非常长寿的狗,这得益于我爸妈把它照顾得非常好,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于投了狗胎的小欢来说,它还是十分幸运的。当然它也生过病,记得有一年它病得非常非常重,一直爬不起来,胃口也不好,还总尿血,身上也很烫,我不知道狗是不是也会发烧,然后身上还发出来那种红色的小斑点,我爸妈带它去看了好几次病,一个礼拜就花了1000多,而且也不知道这个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家都特别担心。有一次我爸在阳台上抽烟,然后进屋和我们说,如果再过一个礼拜小欢还是不能好转,看样子这狗是不行的,就不打算接着治了,经济压力太大了。我妈不答应了,说,那不行,必须得治下去,你当时把大欢给送走了,我就一直很遗憾,现在只有小欢了,我们不能放弃它,我的退休工资就给它看病,你不给它,我给它治。我爸看我妈那么坚持也没再吱声,我心里也难过得不行,但是没说话,那一刻我只感觉到小狗都和我妈那么亲近是有道理的,她是真心在爱着它们,把它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一样对待。
说来也怪,可能是小欢也是真切感受到我妈对它的坚持,又或者它不希望我爸妈为了它的健康操碎了心,它竟然渐渐好转起来,最终恢复了健康,我们大家总算把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给放下了。
都说狗是很有灵性而且还能守护主人,它就曾经守护着我爸。说来也是好笑,我爸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以前年轻的时候走十里夜路也不怕,还曾经横渡黄浦江去游泳,但是年纪大了就开始怕一些鬼啊怪的,还怕黑。我小时候他经常给我讲一些自己碰到的鬼故事,把我吓得半死,自己还很得意的在那里笑。老了以后,胆子缩水了,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想东想西,越想越睡不着,那个时候幸好有小欢陪伴着我爸,晚上只要我爸睡不着起来,小欢就马上从自己的窝里爬出来,走到我爸旁边趴在他的旁边陪着他一起坐着。我妈后来知道了就开玩笑地对我爸说:你看你当时它生病了你还想放弃它,它对你多好,你对得起它吗?我爸总是嘿嘿笑笑,说,这倒是的,多亏有它。
后来我认识了我的老公。他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家小欢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一声都没叫,只是不停地围着他转悠闻闻他的气味,看着和他特别亲热,感觉就不像是第一次才见面的生人。我妈看到以后就说:看来欢欢是把陈晨(我老公的名字)看作是一家人了,我家的小狗就是真有灵性啊。
再过了几年就有了我儿子,我家小宝特别顽皮,他喜欢住在外婆家,每次住在外婆家都会欺负小欢,不是拉它尾巴就是想坐在它身上当马骑,我妈和我说,欢欢看到小宝来了会很高兴的过来,但是过了一会儿被他欺负了就想逃,但是只要小宝一叫它,它又摇着尾巴蹭到小宝身边和他玩闹起来。反正和小宝在一起,它就是个受气包,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宠溺着这个小主人。
我结婚了以后回到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总觉得幸好有小欢代替我陪伴在父母身边给他们带来很多快乐和安慰。我偶尔回去,小欢总是围在我身边转个不停,有时候我没抱它上来,它就听话的趴在我脚边陪着我,我只要对它拍拍手,它就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把身体直立起来想要和我无限亲近。
我一直觉得自己总有个错觉,因为我是看着小欢从像个小老鼠的模样慢慢长大的,所以我竟然会以为它是永远不会老的,甚至我也没想过它其实也会死的。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就是要对狗狗好一些,因为它们通常只能陪伴你10年的光阴。
后面几年我去爸妈家看他们的时候发现小欢也步履蹒跚了,虽然它看到我还是那样的高兴,摇着尾巴跟着我,但是它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洋溢着活泼的少女样了,它的目光也没有以前那么清澈了,好像眼睛慢慢糊上了一层膜,我妈说欢欢的眼睛不太好了,有一只眼已经看不见了,耳朵也不怎么好使了。然后又去的时候发现它的牙齿也掉得只剩最后两颗了,然后舌头一直是垂在嘴巴的一边,看着有些邋遢的样子。
不知道是多久前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愿意去抱它了,好像感觉它身上有一种老狗的气味,不像它小时候我经常把自己的面孔蹭着它毛茸茸的身体,还喜欢亲亲它,再后来我发现好像当它要过来和我亲近时,我还有些厌恶了,不愿意它舔我的手,哪怕它过来一直静静地趴在我的脚边,我从进爸妈家的门到最后出门离开,可能都没有摸它一下。有一次,我突然伸手摸了它一下,它就表现出特别高兴的笨样子,让我突然觉得它有些可怜和可笑。
有一天,妈妈和我微信上说,欢欢可能快不行了,还有一个月多月就要到十七岁了,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我们一直希望它可以活到十七岁,毕竟这个愿望好像也不是很遥远。它其实之前就开始一直时好时坏,突然感觉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眼睛都已经沉重得睁不开了,当爸妈都做好它离开的心理准备时,第二天它又开始恢复了一点,好像情况又好些了。就这么反复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好像连一点饭都吃不下了,水也喝得很少,而且还听到它在那里呼噜噜喘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我想它是在努力支撑着,也许是舍不得离开我们,离不开这个曾经带给它温暖和快乐的家,所以它一直不愿意闭上眼,倔强着支撑着自己已经相当孱弱的身体。
最后,我爸妈打电话和我商量,问我的意思要不要让它安乐死,因为感觉到它在很痛苦得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不知道是在坚持什么。看到它的状态,我只想到四个字“苟延残喘”,第一次我发现这个词是那么形象地展现在我的眼前,而且不是一个贬义词,反而是有一种让我肃然起敬的精神。
我和爸妈说,看看明天如果还是起不来没有好转,那就给它安乐死吧。
第二天,一如之前。
我爸打了部车带它去了以前一直看病的宠物医院,医生给它打了安乐死的针,我爸守在旁边看着它闭眼咽了气。医生问要不要把它火化后的骨灰带回去,还是和其它的狗的骨灰埋在一起。我爸说不用了,它在我们家待了十七年,活的时候我们好好待它,它死了就让它和自己的同类待在一起吧。我妈没和我爸一起去,因为她怕看到那个让自己悲伤的场面,我知道她在家里一定流了很多泪。
在欢欢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有一次我回家看望爸妈,他们告诉我,欢欢回来过。我说怎么可能,我妈说,真的,他们听到欢欢走路一贯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听着很年轻,不是它老的时候,还闻到了它熟悉的气味。然后还和我说打算把它喝水的盆拿出来,万一它口渴了想喝水了,可以喝。我当时觉得我爸妈一定是太想念欢欢才说起胡话来了。
随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感性,泪腺也越来越发达。当我打下这些文字时压抑着有些悲伤的情绪,但是泪水却还是不争气的模糊了我的双眼,拼命流了下来。
我终于还是相信了,欢欢一定回去看过我的爸妈,对于这个从它出生到最后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它的心里一定是充满了眷恋与不舍的。
昨天我做梦,梦到了两只狗。
不管是不是欢欢,我知道,我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