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飞花令”温旧知新

爱好中国古诗词文化的朋友们,对《中国诗词大会》应该不会陌生吧。如果你连续观看了《中国诗词大会》的热播,你对其中哪个环节感兴趣?下面谈谈我感兴趣的环节,权当闲聊。

      《中国诗词大会》中的‘飞花令’这一环节,应该说是最具有亮点。‘飞花令’考察的是选手各自掌握的古诗词的量,测试的是选手的临场思维应变反应能力。客观上又具有将大会气氛推向高潮,牵引观众对选手一决高下的期盼和悬着心的效果。

      ‘飞花令’是由古人‘酒令’饮酒游戏中演变而来。关于‘酒令’最早可以上溯到西周时期的射礼,完备于隋唐并传承至今。现在民间常见的饮酒划拳即为‘通令’的一种方式。

      从酒令的文字专门记载来看,最早可以上溯到东汉,儒生贾逵撰写的《酒令》一书,可惜今已失传。现据可考的有,清时俞敦培的《酒令丛钞》四卷等,对‘酒令’有着较为全面的详叙。《酒令丛钞》中将酒令分为四个类别,即古令、雅令、通令、筹令。大约汉代开始酒令便在社会上盛行,此后经过唐、宋、元、明、清几朝得以长足发展。清时作家,曹雪芹在《红楼梦》一书,里面对各种酒令文化都有涉及。

    ‘酒令’一般分为雅令和通令两种;通令的行令方法主要是掷骰、抽签、划拳、猜数等。酒令最主要的目的是活跃酒席上的饮酒时的气氛。‘通令’的嘈杂喧争,略显粗俗、欠缺文雅、有失风度。‘雅令’的行令方式主要是文人雅士用来对诗或对对联、猜字或猜谜等。文人雅士行酒令时;一般是赋诗填词、当席构思、即兴应作、引经据典,分韵联吟等。这就需要行酒令者既有一定的才思,又要有敏捷和机智。这是文人雅士与平民百姓行酒令方式的不同的区别。

       ‘飞花令’中的“飞花”一词出自唐代诗人韩翃《寒食》中“春城无处不飞花”一句而来。后人将其移入‘行酒令’,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熟知的‘飞花令’。但是《中国诗词大会》中的‘飞花令’是经过改良后的‘飞花令’版本。

      唐时,‘飞花令’对主题字的位置和诗句的字数,要求使用选择的句子一般不超过7个字,行令时可选用诗和词,也可以用曲。如行令人说出的‘令’字诗中是个‘花’字(如"花落知多少"),那么下一个人说的诗也要是五言,同时"花"字要在诗句第二个字上,以此类推。这些诗可以是背诵前人诗句,也可即时吟作。花在第五个字位置上则行‘令’完成一轮,如此继续循环下去。答不上的则罚酒。如‘花字令’

      举列:甲:花落知多少,花在第一个字的位置上。

            乙:落花人独立,花在第二个字的位置上。

            丙:感时花溅泪,花在第三个字的位置上。

            丁:人闲桂花落,花在第四个字的位置上。

            戊:还来就菊花,花在最后位置上。

      这就是一轮已完成。这个‘花字令’的规则要求:每一句都必须有花字,花字依次退位至结束句最后位置上,其中不可重复已说过的诗句,否则就要受罚酒一杯。

      再看:《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中的酒令“女儿令”:

      宝玉笑道:“听我说来:如此滥饮,易醉而无味。我先喝一大海,【庚辰眉批:大海饮酒,西堂产九台灵芝日也,批书至此,宁不悲乎?壬午重阳日。】发一新令,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逐出席外与人斟酒。”【甲戌侧批:谁曾经过?叹叹!西堂故事。】冯紫英蒋玉菡等都道:“有理,有理。”宝玉拿起海来一气饮干,说道:“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薛蟠未等说完,先站起来拦道:“我不来,别算我。【甲戌(庚辰)侧批:爽人爽语。】这竟是捉弄我呢!”【庚辰侧批:岂敢?】云儿也站起来,推他坐下,笑道:“怕什么?这还亏你天天吃酒呢,难道你连我也不如!我回来还说呢。说是了,罢;不是了,不过罚上几杯,那里就醉死了。你如今一乱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庚辰侧批:有理。】众人都拍手道妙。薛蟠听说无法,只得坐了。听宝玉说道: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

  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众人听了,都道:“说得有理。”……

    这个“女儿令”酒令的规则要求是每一句起首为女儿二字,又必须有“悲、愁、喜、乐”四字。因此这个“女儿令”是参与者每人要说四句。

    最后说下据典吟对,仍以《红楼梦》一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中宝钗和探春对点子举列:宝玉、平儿过生日,宴席上玩酒令游戏,平儿拈了个“射覆”,探春道:……“从琴妹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宝琴一掷,是个三,岫烟、宝玉皆掷的不对,直到香菱方掷了个三。宝琴笑道:“只好室内生春,若说到外头去,可太没头绪了。”探春道:“自然。三次不中者罚一杯。你覆,他射。”宝琴想了一想,说了个“老”字。香菱原生于这令,一时想不到,满室满席都不见有与“老”字相连的成语。湘云先听了便也乱看,忽见门斗上贴着“红香圃”三个,便知宝琴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见香菱射不着,众人击鼓又催,便悄悄的拉香菱教他说“药”字。……下则宝钗和探春对了点子。探春便覆了一个“人”字。宝钗笑道:“这个'人’字泛的很。”探春笑道:“添一字,两覆一射也不泛了。”说着,便又说了一个“窗”字。宝钗一想,因见席上有鸡,便射着他是用“鸡窗”“鸡人”二典了,因射了一个“埘”字。探春知他射着,用了“鸡栖于埘”的典,二人一笑,各饮一口门杯。

   这引文中的酒令为“两射一覆令”。两射一覆的行令方法是覆者举出两个字,两字里要隐藏有物或者典故,让射者猜,射者规则是用一字来射中此物,如若不中则要罚酒。宝钗射此覆不用鸡字,而用一“埘”字。埘是鸡窝的意思,用埘不用鸡,其埘之用甚妙。

(埘; ㄕˊ shí )埘字之析意:在墙上凿的鸡窝。 鸡子在窝里栖息。注:“鸡栖于埘”语出《诗.王风.君子于役》:“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处。

   《汉书·东方朔传》: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射之,皆不能中。朔自赞曰:“臣尝受《易》,请射之。乃别蓍布卦而对之曰:“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蛇又有足,跂跂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上曰:“善。”赐帛十匹……这段故事中的“射覆”,亦名“射钩”,唐颜师古注曰:“于覆器之下而置诸物,令暗射之,故云射覆。”

   文中的所谓射覆,“射”是让对方猜想之意,“覆”是盖住之意。覆者用瓯盂、盒子等物罩住另一物件,射者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射覆令是由藏钩而来,藏钩,始于一种游戏,原行于妇人之间。传说该游戏与汉代昭帝母钩弋夫人有关。话说当年汉武帝巡视河间,发现了一名绝色女子,便将她带回宫中,封为“婕妤”。入宫之后,汉武帝发现婕妤什么都好,就是玉手总是握着拳状。展开其手,发现手中握有一钩。后人从这件事得到启示,摹仿而作藏钩之戏。宋无名氏《采兰杂志》记载:“九为阳数,古人以二十九日为上九,初九日为中九,十九日为下九。每月下九置酒为妇女之欢,名曰阳会,盖女子阴也,待阳以成。故女子于是夜为藏钩诸戏,以待月明,至有忘寐而达曙者。”藏钩游戏发展到后来,便演绎成了射覆,并被移入酒席之中,兴盛于唐朝。射覆者,射所覆也。基本的方法即隐藏某物,让对方猜射。另外一种是一方说出一字,该字隐含某物。对方须用一字射中此物。藏钩游戏如今已失传。

   有关“射覆”的文字记载颇多,如陈寿《三国志·魏志》记有管辂等人“射覆”的故事。《袁天纲外传》记有袁天纲之子袁客师“射覆”的故事等。

   今天我们所熟知的‘飞花令’,其主题内容主要是对唐诗宋词的引用和传承, 所以规则就没有那样苛刻严格的要求。对主题字的位置和诗句的字数等,都没有作出相应的限制。选手只要能在对答诗词中,在规定时间内答出有‘飞花令’给出的字‘令’即可。举列:‘飞花令’给出的字‘令’是‘鼠’字。则甲: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乙: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在这里甲和乙的吟句里都有一个‘鼠’字,但字的长短、位置排序不一。选手在不超过规定的时间内答出,有‘鼠’字的诗句即可,就算平手,没有输。反之则被淘汰出局。

   透过‘飞花令’来看,有着千年历史的中国古诗词文化,其底蕴厚重、博大精深。在阅读欣赏古诗词中;我们看到秦岭脚下“秦淮水榭花开早”的古都长安的盛世繁华;倾听长江伟岸“六朝旧事如流水”地诉说:那金陵古都不尽地苍凉,逝者如斯的历史。

   中国诗词文化沟通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唐诗宋词中,作者笔下的借月怀人,风雅之事。人生际遇,应时之景。吟诵风花雪月的经典,你是否感受到了?壮哉、我的祖国!

   余识所限,于唐诗宋词难见一斑,误存之处,亦恳方正赐教。

                                                               闲笔  深圳  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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