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奎师那教导阿周那,自我是坚不可摧的、不朽的、未出生的、圆满的、无限的——一切喜乐的源泉。但是阿周那心里充满纠结(由他对自己的定论所导致),所以他不能完全理解主的行为,对于阿周那尚未准备好的心智,自我的知识似乎是一个奇迹。
在第二章,主奎师那谈到这个奇迹
“有人看它(自我)如同奇迹,有人说它如同奇迹,有人听它(知识)如同奇迹,而听了也无人理解。”
有人感知该知识,认为它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他们因为意识到其所有问题和局限,故无法想象他们是无限的、超越时空的喜乐。即使有人理解了这个教导,他们仍然认为它是一个奇迹,因为他们错误地相信人类天生是有罪的和有局限的。宗教一般只作出救赎的承诺,说如果你这样做,那么你就会得到救赎。而《薄伽梵歌》说,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你已经是存在—知识—圆满(sat-cit-ananda),这真是一个奇迹!
主奎师那对阿周那的教导并非他对真理的私自理解,真理不是私人的。关于自我、世界、神的知识,不是任何人的个人财产,它如同造物一样古老,通过教师—学生的传承体系(sisya-parampara)传承下来。有兴趣获得这种知识的学生去投奔老师,为他服务,并向他求教该知识,上师传授弟子该知识。主奎师那在第四章中描述了这一传统:
“欲知晓自我的知识,需带着臣服的态度服务于老师,带着求知的渴望问询他(该知识)。这些智者(亲证了自我知识真理的人)将会教授你这个知识。”
你不能指望靠自己发现或意会这个知识,自我不是你可以感知的客体,你可以学习如何分割一个细胞,分裂一个原子,但是你将如何去学习那个正在学习这一切的自我呢?某个人必须向你点拨你的本来面目,要想领悟关于你自己的知识,你需要一个老师。
第十个失踪者的故事
我们通过第十个失踪者的故事来举例说明了解自我的问题。有一次,十个人一起去旅行,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他们只能游泳过河,于是他们跳入河流,游到了河对岸。为了确认所有人均安全抵达,他们的领队开始清点人数:只有九个人在那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清点,但每次发现只有九个人!这些人发疯似地在河岸上上下搜查失踪者,但他们的努力均无济于事——第十个人失踪了!他们充满了绝望!当他们坐在那里哭泣的时候,一位老者碰巧经过,他问他们为什么悲伤,领队告诉他有个人失踪了。老者仔细清点人数后笑了起来,他马上就明白了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他说:“第十个人就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把他变出来。“
老者让所有人站成一排,没有人知道他如何通过这个列队变出第十个人来,但是他们服从他,因为他们有信仰(Sraddha)——不是盲目相信而近乎迷信,而是寄希望于悬而未决的确认,毕竟没有理由不相信。然后那位老者要求领队走出队列清点其他人数。领队开始清点人数“1、2……”依次数到第九个人,老者指着领队说:“你就是第十个人,你忘记数自己了。“
领队立即明白了,他通过“认识到”他一直是第十个人,从而找到了“失踪者”。这个认识是如何发生的?通过教导,通过老人的话,寻找者发现他也是所寻找的,只要他一直寻找第十个失踪者,他就一直失去他,他不可能发现他自己可能就是第十个人,因为他已经得出定论:第十个人失踪了,不得不去寻找。有了这个定论,他所有的尝试都无法揭示第十个人,他可以头倒立,或者一生只吃煮蔬菜,或者冥想几个小时,但是第十个人依然失踪;他可以去天堂或地狱,第十个人依然失踪。任何行动都无法找到第十个人,这样的找寻实际上是否认第十个人。所以,某个人,一位老师不得不向他揭示他就是第十个人的事实。
需要一位老师
同样,你得出结论,你是一个凡人、有局限的、悲伤的,你怎么能想象你没有任何限制——你正是你所寻找的喜乐?你不能,必须有人教导你,让你看到你的找寻是徒劳的。你必须知道自己本来面目的实相,那么所有找寻将会结束。因此,你必须去拜师,他将向你揭示你生命中的一切找寻正是你自己,运用语言的镜子,他会让你看清自己。此后,当有人问你何时何地发现自己,你只会报以微笑并保持沉默。这不是一个激励人们自傲和自夸的知识,你会记得领队如何认识到他曾多么愚蠢地一直在寻找自己,智者总是谦卑的。
谁是第一个古鲁?
即使你可能没见过你的祖父,你也不会质疑他的存在,你存在的事实证明了他的存在。他生活过,他存在过,因此这不是一个信仰问题。同样,本我知识存在的事实表明,必然存在着教师—学生的传承,将该知识世代传承至今。因此,该知识的存在和教师的传承不是信仰的问题,而是个人看到、认识、理解的一个事实。
“谁是第一位老师?”的问题类似于问“谁是第一位父亲”。每个父亲都是其父亲的儿子,父亲也是其父亲的儿子。那么谁是第一个父亲? 你可以回溯到进化的步骤,但是你仍然无法确定谁是第一位父亲。你只能说他必然和造物一同存在过,第一位父亲就是主,第一位老师的情况亦如此。每个老师也曾是学生,所以第一位老师一定是主自己,主奎师那这样描述了古鲁—弟子的师承体系(Guru-sisya-paramapara):
“这个永恒的瑜伽,我曾告诉毗婆薮(Vivaswan太阳),毗婆薮告诉摩奴,摩奴告诉甘蔗王。就这样顺序(老师—学生)传承下来,国王及智者都知道它(知识)。经历了很长时间以后,阿周那,那个知识失传了。”
主奎师那因此说:“虽然你把这个知识视作奇迹,阿周那,这是一种古老的知识,与造物一样古老。对你来说它看起来很奇怪,因为有像难敌这样的人,所以它才不复存在,但它并没有丢失,就像日食中的太阳一样,这个知识只是暂时被掩盖。“
赞美自我知识
主奎师那赞美该知识道:
“这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像该知识这般纯净。”
在《奥义书》中,自我的知识被称赞为“藉由它未知变成已知(yena avijnatam vijnatambehavati)”,这怎么可能?当自我知识降临个人的时候,并不意味着所有知识(从炼金术到天体物理学)一并降临个人。《奥义书》的陈述只意味着:当了悟实相时,与之相关的特定事情也就了悟了。如果了悟了水,也就了悟了海洋、河流、湖泊和雨滴,因为水是所有这些东西的实相。同样,如果了悟了无限的自我,也就了悟了存在于无限中的每个事物—整个宇宙,因为无限是造物中每个事物的实相。通过这种知识,你获得圆满、免除局限的完全自由。
没有什么等同于这种知识,让你永远从“你是局限和无知”的概念中解脱出来。任何其他知识体系打开了“你是怎样无知”的新领域,你知道的越多,你越觉得你不知道。八年级的学生可能会说:“如果一个物体被投入空中,它将以每秒32.2英尺的速度下降。”同一个学生,如果他或她成为物理学研究学者后,将会意识到某些干扰因素,就会修改其陈述:加速度可能会很高。这不是对现代科学的批评,而是不明确的、熟悉的、相对性质的所有客观知识的例证。客观世界的任何知识学科都没有最终定论,目前的结论将来总是会被修改,这意味着无知并没有消失,因为需要修正的知识不是绝对的知识。
然而,数论哲学——自我的知识,可以永远使你摆脱无知。你是无限意识(citanya),了悟这点,你将摆脱所有局限性。因此,没有什么等同于这种知识。要获得该知识,必须有一个恒定的心智,行动是消除喜欢和不喜欢的手段,创造恒定的心智,是学习所需的。
行动及不行动
主奎师那描述行动及不行动的性质:
“甚至学者们也困惑什么是行动,什么是不行动。”
阿周那可能会想这没啥困惑——他已经得出结论(我们亦可能如此):做事是行动。这个结论是简单化的,如下一节所示:
“应该了解(被命令的)行动的真正性质,被禁止行动的真相,而不行动是难以(了解的)”
应该理解行动和不行动的真实性质,因为它并不像阿周那所认为的那么显然。行动的性质是变化、运动,在这种情况下,不行动可能被理解为没有活动。阿周那想放弃一切行动来实现不行动,使自己摆脱行动,从而变得圆满。放弃行动可以实现不行动吗?放弃行动可以摆脱行动吗?
付诸行动是为了获得渴望的结果,你认为你不快乐,所以你渴望通过获得某些东西来获得快乐,想快乐的渴望成为一个特定的目标的渴望,你试图通过行动来实现。因此,当渴望是行动的基础时,仅仅放弃行动怎能使渴望消失呢?即使个人变成桑雅士,过着弃绝者的生活,放弃了行动,但渴望仍然存在,唯一改变的就是:现在没有办法来满足渴望,因为个人放弃了行动,这是一种理想的挫败感。如果阿周那追寻这条道路,他将只会是一个被挫败的人,仅仅变成桑雅士不能帮助任何人获得知识。在第三章中,主说:
“通过不付诸行动,个人不能获得不行动;个人也不能通过弃绝行动,获得不行动。”
从这段经文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不行动(naiskarmya)不仅仅是没有活动,不行动从完全不同的立场来看的话,挑战你对自己的基本结论。
你是不行动的意识
你想要放弃行动的事实表明,你把自己当成一个行动者(karta),但你真的是行动者吗? 没有人可以放弃没有的东西,在《薄伽梵歌》的视界中,你不是行动者。如果你不是行动者,你怎么能放弃行动?
我们得出结论:我们行动,我们感知,我们思考; 但是经过分析,这些结论貌似假的。让我们设想一个行动——说话。如果问到“你是谁”,你可能回答“我是说话者”,接下来我们可能问:“扬声器不是说话者吗?没有它,你不能说话。”然后,你可能回答你是扬声器,而且你也是那个发出来的声音,还是那个可理解的声音背后的思想。在思想出现在你心智里之前,你在那里吗?你在。那么,你是谁?你可能会说你是心智。但是,在昏厥状态中,心智不思考也不认知,即使你已经晕倒,你仍然知道你在那里。
最后,你不得不承认你不是说话者,也不是听众,也不是思考者,而是能够说话、倾听和思考的有意识的存在。那个有意识的存在行动吗?它不行动。你是那个存在,那个意识,在其中存在行动、感知和思想。当你说“我采取行动”,它不是意识执行任何行动,它是眼睛在看,思想在心智里活动,一切皆存在于意识中。
行动是运动的本质,一切行动都基于我,意识(觉知到到时空的意识)。行星、空气、人,全部活动只存在于意识中,空间本身存在于意识中,所以意识肯定是无所不在的,它会运动到哪里?意识,我,是不动的,它是永远存在的,即使时间持续运动,因此意识是永恒的。你就是那个意识,所有事物存在于其中,但它本身是不受时空局限的,因此,
“在行动中看到不行动,在不行动中看到行动,他便是人中智者,他是功德圆满的瑜伽士。”
意识中产生的行动是不行动,这是个人的真正本性。认为自己不行动的人,尽管行动,也不会把自己当成行动者。我认识到心智、感官器官和肢体执行各自的功能,我是支配着它们的意识,因我的存在,一切活动产生,但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样认识自己的人,才被称作解脱者,而非单纯放弃行动。
不行动的例子
一个人坐着司机驾驶的车前往邻近城市拜访一位朋友,到达后,他对朋友说:“今天来这里,我每小时六十英里。”他的朋友对此并不怀疑,尽管他知道他的胖子朋友甚至不能步行六十步,他明白他是坐车来的,是那辆车在行驶,而他的朋友在后座放松地坐着。当那人说他每小时六十英里,只是相对于他所坐的车而言的,至于自己,他什么也没做。
同样,意识(我)从来没有执行任何行动,我(意识)就像坐在车里的那个人一样,汽车在运动,那人似乎也在运动;那么当身体行动时,看起来好像我(意识)在行动;当身体讲话及走路的时候,人们认为是我(意识)在行动。从自我的立场来看,我(意识)是不动的,深谙其道的人总是放松的,是krtsnakarmakrt(功德圆满的人)——从一切局限中解脱。
阿周那发现很难理解该教导,因为他的心智不纯净,他存在着喜欢和不喜欢(的观念),它们(不指难敌)才是他真正的敌人。考虑到这一点,主嘱咐他:“如果你不能理解你的本性是不行动的话,那么以正确的态度行动,故你的心智将变得纯净,能够理解我所教导的东西。心智的净化是通过行动瑜伽来实现的,因此,阿周那,站起来,履行你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