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来,为了寻找她,我从中国的北边到南边,从华北平原到珠三角再到四川盆地,每到一个城市,我都告诉自己,这将会是最后一个城市了,她就在这里,可是,我一直失望,失望。每到一个城市,我都告诉自己,找到她一定要告诉她,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她,想着她。
我和她相识在大学校园。我本是不愿意到这所离家不过200公里的大学的,可是我从懂事起,我的事情便不是我自己说了算。高中班主任说学校不错,至少在省内排名还是靠前的。父母更是罕见地一致,他们劝服我接受调剂,去学校报到:复读一年,耽误时间,将来娶媳妇儿也得晚一年。
18年,我已经习惯了顺从。我是个孝顺的好儿子,这是我妈说的。
学校里,放眼望去,都是带着各种行李的学生,还有来送孩子的家长。父亲拉着我的箱子,母亲拿着一瓶可乐,跟在我后面,我不想让他们来的,可是,我习惯了顺从。
10月,华北平原已然入冬。我从教室往公寓方向走着。我们学院的教学楼在学校的最南边,而公寓楼却在学校的最北边,我每天上课下课都必须穿过整个学校的中轴线。
学校里有一条人工河,河水的上游是人工湖。平时最不愿意走人工湖旁的石板路的我,那天脑袋里搭错了筋,走了石板路。
走在石板路上,我碰见了阿政。阿政跟我来自同一个城市,与我同专业不同班,我们是一起上公共课认识的。阿政说:“嘿,磊子,今天咱学院跟外语学院联谊舞会,你没去啊?”我向来对这种舞会不敢兴趣,呵呵了一下说,“你不是也没去吗?”
“我这不是正去嘛,刚才大怪来告诉我,很多花姑娘哦!”
“去去去,还花姑娘呢,小日本!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你这连说三个去,却又不去,那个言而有信,掷地有声,驷马难追的磊子哪儿去了?”
“反正我不去!就大怪那欣赏水平?是个女的就是美女。”
“咳,你就是怂!”
“你激将我也没用,不去。”
我嘴里说着不去,可不会撒谎的脚却跟着阿政的步伐,转弯来到了人工湖边上的亭子。
说是亭子,其实是和岸边另一条石板路相连的一块大大的平台,正方形的平台周围有几根柱子,撑起了一片红色的房顶。
外语学院真是女生的天下啊。平台四周的石凳上坐了好多女生,被当成舞池的平台中央,是跳舞的人群,大怪就在里面。
“不错吧?来对了吧?”阿政一副老鼠掉到米缸里的模样。
“也就那样吧。”我揉了揉鼻子,眼睛偷偷向四周瞅着,“在我的审美中,能吸引我的女生,还没……”那个“没有”的“有”生生让我给吞了回去。
“怎么了?”阿政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还全神贯注,灵魂出窍了啊?”
我推开阿政的手,“别闹,看那边。米色风衣那个。”我朝着东南边扬了一下下巴。阿政顺着方向看了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啊,不过,嘿嘿,需要帮助么?”
“就你?帮我?”我鼻子里哼一下,“你认识她?”
“我是不认识她,可是,她旁边的旁边那个,我高中同学。”
我楞了一下,还是决定拍一拍阿政的马屁。
“哟,阿政,我说今晚怎么觉得你那么帅呢?简直帅出了新高度!”
“那是!就算她们不是同学,也总有共同认识的人吧?再怎么说,人家一个学院的呢。”
“嗯,嗯,有道理,你这分析能力,柯南没有白看啊。”我继续奉承到。
阿政十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跟哥来。”
我和阿政到了她同学跟前。
“璐璐。”
那个女生停止了聊天,抬起头,“阿政,你也在?”那个璐璐有点惊讶阿政的出现。
“都说外语学院美女如云,我们当蓝(当然)要来饱饱眼福了!”阿政故意将家乡r、l不分的口音带了出来。
“这是我同学磊子,也是我们老乡哦。”
“璐璐你好,我是方磊。”跟阿政相比,我简直太礼貌,太绅士了。
詹璐又把她旁边的女生介绍给我们,可她没有一点要介绍女神给我们认识的意思。
我装作清嗓子咳了一声,阿政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位是?”阿政装作很自然地看向我的女神。
詹璐看了一眼我的女神,小声说:“那是我们班的小才女,不想过来的,被我硬抓来的,说好了她就坐在那里,一不跳舞,二不认识男生。”
女神似乎是自动屏蔽了离她不足一米的我们几个,捧着个随身听,也不知道在听什么。
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两眼,三眼,黑发,没烫过,很顺很顺的垂在肩上,皮肤白白的,圆圆脸,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并不是很高的样子。米色风衣,牛仔裤,黑色皮鞋。
用阿政的话说就是:模样普通,穿着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有点个性啊。”阿政看我一眼,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过啊,看来老乡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一下。”詹璐狡黠地看了我一眼。
说罢转身,在女神身边坐了下来,摘掉女神左边耳朵的耳机,凑在耳边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她们关系很不错。
女神抬眼看了看我和阿政,站起来,走到我和阿政面前,“阿政和方磊?你们好,我是路珠。”
“露珠?早晨的露珠?”阿政问。
“我姓路,公路的路,珍珠的珠。”平铺直叙,话语里毫无感情,说完她就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带上她的耳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好特别的名字。气质也很特别。
我想起她离开时候的话:我本来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是啊,变了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