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有无情,碧波风起雨霏霏》
慕容简在哥哥走后,一个人待在天下商院的遐迩阁中百无聊赖地在屋里一件件摆放着哥哥给她收拾的物品,倏地在一个黑梨木箱中看到一块绿料水波纹的玉佩。
这块玉佩自慕容简开始记事时,慕容延就一直佩挂在身,可见这玉佩对哥哥来说异常宝贵。如今在她这里定然是哥哥送给自己了,她望着玉佩嘿嘿笑道“这玉佩摸起来真滑润,哥哥平日里宝贝得紧,之前要了好几次都没给我,呵呵,现在我离家了倒送给我了。”
慕容简虽说明白哥哥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默默地处理好一切,但每天夜里溜出去转时,看到那杆映照在慕容延书房窗户上的瘦削身影后,总是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疼,父亲对他一直苛刻挑剔,只因为他身上背负着慕容氏族的未来。
慕容简歪着头趴在桌子上,玩着手中的玉佩,慢慢回忆着延哥哥临走前和她说的一句句话。许是这一日的奔波太劳累了,简儿拿着的手慢慢松开,然后连双眼也不有自主地合上,趴在桌子上睡了黑甜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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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里,立秋早已过了十来天。早晨的雾气也渐浓,风吹入袖,泛起森森冷意。慕容简却罕见地一大清早就爬起来,下意识地懒着声音叫到“阿琅,快帮我洗漱更衣。”话刚出口,却又意识到延哥哥跟自己交代过天下商院明令禁止学员带随身侍从,所以阿琅也不能跟过来。
简儿只好早起微梳,扎了个松散的发髻就出了遐迩阁,一派落魄小姐的模样。她走遍了每一个巷道斜径,像只老鼠搬家后一定要先熟悉它的贼窝一样把天下商院连犄角旮旯都来来回回转了一圈,只是她没有进任何一栋建筑,站在院外踮起脚遥望一会就走开了。
当她走到莺飞别院时,一支清脆欢畅的笛曲悠悠扬扬盘旋耳际。简儿透过院口竹门看到院内灿然的秋色梧桐下,一位优雅端庄的紫衣女子正吹着笛曲。
慕容简上前几步把脸贴在竹门上,才发现院中梧桐下这女子正低头看着石台上的一幅画卷,眼神里流出无限哀怨凄苦。由于隔得太远,慕容简根本看不清画上人物模样,只能模糊地辨认出是个男子。竹门却被她这这么一靠,“吱呀”一声荡开了,笛声霎那断破。
慕容简来不及躲闪,就这么硬生生地杵在这女子面前几米远处,尴尬地眯起眼睛抿着嘴朝她嘿嘿一笑。然后轻轻地鼓起掌,柔声笑着点头赞叹道:“我初来乍到,并不识路,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这紫衣女子见她装束不俗,虽然发髻简单,未施粉黛,但那份名门千金的气质却在谈吐举止间泄露无疑。
她将笛子轻轻放在石台上,转身朝慕容简款款展开笑容,清淡冷冽的声音响起:“哦,是吗,那看来你就是小师妹了,我是施映雪,算起来是高你两届的师姐。”
简儿听闻她是师姐,先是自来熟地朝她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抬头朝她甜甜笑道:“映雪师姐,请先受小师妹一拜,以后还有劳你在学院里多多指教了。”
施映雪这时已搀着简儿的手扶她起来坐在石凳上,自己却站在秋桐下,边用那双纤纤素手摩挲着竹笛,边似是云淡风轻地轻声问道:“不知小师妹,姓甚名何,以后也好有个称呼,总比一直叫你小师妹显得亲切。”
慕容简狡黠的眼睛,这时瞟到石台上那幅画像上的男子,只觉得那男子自己似曾相识。尤其是那一双灼人的眼睛,充满骄傲自负,尖锐犀利,更是击打着她的思绪。简儿想不起来他是谁,于是干脆不再去想了,毕竟记忆这东西很是折磨人,你越是想记起,越是难记清,记忆就越是模糊。
施映雪见慕容简愣怔不语,唇畔靠着竹笛轻吹了一声。简儿这才转过神来笑眯着眼睛回道:“慕容简,简兮简兮,方将万舞的简。以后就叫我简儿吧,映雪师姐。”
施映雪知道简儿的名字后倒是吃惊不少,不过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好像早就料到一样。片刻后抬头面向简儿正色到:“想不到你竟是皇商慕容安的千金,你久居香闺,外人少有见闻。不过我在这商院倒是听闻了你哥哥慕容延不少传奇。六年前你哥哥慕容延在这天下商院十三门商计样样精通,不满三年便以全通的佳绩修满下山,真无愧于皇商世子的身份。”说完后,又朝简儿邪魅笑道:“你哥哥是否已心有所属?””
慕容简确实从未听哥哥谈及自己的心上人,而且自己脑海里就没有一个哥哥柔情对待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女子的画面,只得边皱眉边苦笑着说:“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真的没有.”忽地眼睛滴溜溜狡黠一转,坏笑道:“难不成映雪师姐你曾心悦于他?”
施映雪听到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会后才强自正色望向慕容简说:“你哥哥当年在天下商院里是出了名的温润公子,我见他之后顿觉世间美男定是无出其。实际上,杨灵曦与你哥哥慕容延是同一届天下商院的学员,两人传言曾相爱过。”
说完这番话后,停顿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唉,只是据说你哥哥对她只有同门道友情谊,并无半点儿女之情。
她后来选择了留在这长白岭,做天下商院的商律讲堂。”
简儿不知道延哥哥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可惜佳人有意,君子无情,最后却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番情义。
她似是自言自语,闷闷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是被抛弃,那她就不会爱上延哥哥了吧。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大人,明知道情深不寿,贪恋无果,为何不早点结束。”
施映雪听到后又惊又气,目视她冷冷道:“你初涉红尘,凭什么在这里谈爱。再说感情如果能够控制,那世间恐怕都是冷冰冰的无情之人了。倒不如谈一场无所顾忌的爱情,至少曾经经历过。”
随即叹口气自嘲道:“呵呵,我竟然在和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师妹谈爱。算了,你以后经历到后,自然会明白我说的这些话。”然后手持竹笛,款款走至秋桐下吹起,目光却停留在石台上那幅画像上。
笛声的曲调凄寒伤悲,与之前的欢快流畅截然相反。简儿刚想开口问画上人物与她是什么关系,施映雪就已向她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这里。简儿也不好死皮赖脸留在这不走,只好悄悄地走了出去,阖上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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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简又在这天下商院里兜兜转转了好久,直饿到肚子敲锣打鼓、前胸贴后背了,才沿原路折回。她一路上看到好多人围坐在沧浪河沿岸,绵延迤逦有上百米。
慕容简正好奇时,就被一名穿着白袍的男子拽住手,拉往人群较少的菩提林里去。这名男子边走还边哀怨:“潇儿你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打算以后不理我了吗?今天趁这个机会咱们就把话给说清楚了,……”慕容简听到后才知道这男子认错人了,就抽手想挣脱,怎奈这男子力气太大慕容简的手根本就动不了,她气得大喊一声“呀,你弄疼我了。”
“咦,……奇怪,我记得刚才明明拉的是潇儿,怎么变成一个这么小的姑娘了。”这男子又是失望又是尴尬松开了简儿的手,可还是礼节性的躬身行礼向简儿歉然道:“在下落千山,刚才多有冒犯,不小心认错了人,还望姑娘不要将刚才的事挂在心上”
慕容简的手确实被他刚刚紧紧拉着走时拽得火辣辣的疼,白滑细嫩的小手现在充盈着血色,她怒目瞪着落千山讥讽道:“叫我忘怀,这我恐怕做不到了,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这是我向来奉行的原则……”
慕容简话还没说完,落千山边盯着简儿看,边一脸谄媚逼近她笑道:“看来你应该是天下商院的新学员喽。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小巧玲珑,不过倒也标致水嫩,三五年后定会出落成风姿窈窕的淑女,可惜脾气太臭了。话说来这天下商院的学员几乎都有着显赫的家世,不知小师妹出自何府邸?”
慕容简正因他刚才打断自己的话不想搭理他,于是气鼓鼓地冷哼一声,撂下一句“长安街慕容氏族”,就疾步往人群聚集的沧浪河走去,却没注意到落千山那刹那间紫涨的脸色,他紧握到关节泛白的拳头和手背暴出条条蚺状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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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河两岸都植满了松柏,由于河水是流自长白岭雪山之巅,每年初春盛夏积雪融水从数以百计的山峰汩汩涓涓汇入沧浪河的北端山路入口。
即便现在立秋才十一天,可是大清早时,手触河水就已是彻骨的冰冷。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一带人是如何熬过这里的冬季的。
沧浪河畔边,白袍绦绦的天下商院的子弟,手持蒲苇扇着炉中火焰青梅煮酒,畅谈四方,轻饮一杯酒后,酒酌螺杯流水上。
慕容简这时也被聚集在沧浪河岸的人群给吸引过来了,她打听过后便知道原来这是在举行天下商院的应届人才竞选会,几乎所有的天下商院的在院子弟此时都出现于此。
人们酒酌螺杯流水上,螺杯流到谁的面前,便得展现自己独到的才华,有人博弈,有人舌辩,能歌的歌,抚琴的抚琴,诗书歌画琴棋,少年们谈古论今、赋诗高歌、拈棋舞剑,少女们歌声袅袅、素手弄琴、舞低杨柳,在这晨曦中的天下商院倒形成了京中一景。
这场竞选会更妙在它让天下商院的子弟在诗意的氛围下遇见志同道合者,倾慕欣赏者也
。
古诗词积累
好色恕人之淫,好货者恕人之贪,好钦者恕人之醉,好安逸者恕人之惰慢,未尝不视人犹己,而道之贼也,故行恕者不可以不审也。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大隐隐于市
当之蜜糖,尔之砒霜。
很香的茶汤不是么,可这种美妙的茶舞姿与沁人之香却是将嫩生生的叶子采下,然后扭曲它整个生命过程,那种美妙的舞姿跟是用滚烫的沸水煎熬而出,也许它更愿意在枝头慢慢走过安静的时光,而不是包装在华丽的盒子里成为口腹之欲的祭品。”
:相见不如怀念
自唐代诗人李白的《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于无声处听惊雷
常道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底起波澜。
宋,范仲淹
《御街行》
纷纷坠叶飘香砌,
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
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
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
酒未到,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头攲,
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欲知大道,必先为史。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