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父母会死,好了,宽容了。”顾念生用铅笔搓着脑壳,他有点玩世不恭,世俗的功名对于他,无任何意义,真的,只要一想到几十年后,魂归魂,骨归骨,父母没了,我没了,你没了,一切也就不恨,恨不起来了。
他宽容一切,因为他看到憎恨的无益性。他知道,夕阳已去,皓月方来。如果花时间在讨厌上,喜欢就没了,生命的天空是有限的一块,装上了乌云,太阳就没了。
他可悲地一眼望到底,他看见晨光的人在追逐正午,身处正午的人在躲避太阳,夕阳披身的人在缅怀过往,他想:“人们为什么要这样?”
年轻的时候在追逐成就,拥有权势后又渴慕年轻。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悲伤,不是吗?我们从不曾好好看过太阳。
有一次,他和友人散步,陡然撞见满月,湛美的夜空中央,是圣洁的美丽的明月,月辉泼洒下来,大地一片亮色,他的友人拍照,拍完两人继续前行,往图书馆。他友人说:“我最喜欢月亮,无原因的,就喜欢它。”
他笑着回答:“这很好,从古至今,还不曾有人拥有过月亮。”
他又拉拉友人肩膀:“有个问题:这么好的月亮,为什么我们还是不停留,依旧往前走?”
友人笑了,不知怎么回答,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人类要改变是太难太难的了,每个人脑子里都有自己的一套,要让他们接受一些事物,做出点点变化,实际上并不容易。真正珍贵的,是一颗简单的心。
每个人都在想着索取,每个人的聊天,交谈,带着目的,带着攻击性。他有时可悲地想:你在要求我这些,要求我那些,你不知道的是,我们活在同一个时代里,就是幸运。多少人,我要和他们交谈一下都不可得,多少人,终于能交谈了,却一次次陷入平庸。
是思想的介入!“你该怎么样,你不该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要这样,我现在是不是得……”各种各样的杂七杂八的念头,抹去了交谈的乐趣。孩子般的,随意的无始无终的交谈,他从没遇到过。
对方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可自己却不是,这实在是件悲伤的事。渴望遇见,遇见后又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起聊些什么,难过得很呐。
你所不知道的是,每个人都在老去,不管你我经不经历分离,我们都只能存活一小段时间,很小很小的一段。他时常说,活着的时候开心点,因为我们要死很久。在生之前,是无尽的黑暗,在生之后,是无尽的黑暗,生,很小很小的一段,很容易很容易沾染灰尘的一段。
所以,我爱的人,好好存在吧,存在着,光是想着你存在着,就很好。我不索求什么,向你索求的人已太多太多,何必多我一个?纪德说:充当人性中最大的可能,做到人群中不可更替的一员。我惟愿,别人不能给你的,我给一些。请你记住,不是我有多好,只是我填充了另一种色彩。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我或者无我,你们都能好好地活。我并不希望自己占有什么地位,获得什么权势,表示什么重要性。
我知道,你们极有可能去经历庸琐的一生,我能做些什么呢?想去拯救别人是一种自大,是彻头彻尾的狂妄和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了另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要对方自己去领悟。如果对方不觉醒,没有改变的决心,没有深刻地发现一些事情,授人以渔……
他想:“我是什么呢?”
一个声音答:“你,就是全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