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可真酷》
文|张七 参赛编号:613
序:过去的故事,每每想起,苦涩也甜蜜。那时候的日子,可真苦,那时候的我们,也真的很酷。
以前回想过去,觉得日子好难过,生活怎么那么多曲折。后来回想过去,原来那些日子,是平凡中的不甘,是追求幸福生活的不屈。
对于过去的日子,有时是偶然想起,有时是刻意回忆。对于过去的人和事,在那个当下,也想过书写,纯粹是想抒发当下的不满与悲怆。但那时,终究是聊聊几篇日记便打发了。
时隔多年,写下当时的记忆,不是为了寻求慰藉,只是想抒发情怀,感叹一下过去的不易,感谢一下当时的我们。
(二)那片逝去的果地,养活了谁
文|张七
01
那年夏天,借助梯子,我爬上了略高的木屋。坐在敞开的门口前,我悬空着的双脚,时而欢腾的甩动着,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时而安静的放着,因为我在观察:这十来亩果园,真大。
夏天一到,果园里的龙眼差不多都成熟了。若是雨水多,不少龙眼果会爆裂,露出果肉。这是件既开心,又悲伤的事。
开心的是,我可以趁机吃好多,还可以把它们制成龙眼干当零嘴。悲伤的是,雨水过多,露出果肉的龙眼失去原有的价值,卖不掉,造成的损失有可能导致赔钱或少赚。
年少时,怎会想那么多,有的吃,就是欢乐。若是碰到雷阵雨,就躲在那两米多高的小木屋上。
有时候,看风吹果树,看雨打落叶,看落地的龙眼果究竟会滚往何处。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一道亮光便将我的视线引向天际。看那闪电劈开天空,划亮灰色的天边,会害怕的捂上耳朵,滚滚雷鸣要来了。
在小木屋上,能看见看到的一切,却看不懂父母的愁容。
看久了,就静静地听着雨声,听着它打在木屋顶上,打在木屋四周,打到果地里。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偶尔听到那惊天的雷鸣,偶尔听到那熟悉的叹息。
风一吹,雨一停,阳光洒下,又是大晴天。
大人们查看雨后的果树,挑出坏掉的龙眼果,挑挑拣拣,忙碌着。小孩儿,在简陋的便捷式小木屋里憋了两三个小时,这会儿正使劲的疯跑,上蹿下跳,闹腾着。
那时候,我不懂大人为什么叹息,后来,我不懂怎样才能不叹息。
02
我最爱果园的夏天,其次春天。而秋天和冬天,似乎没我什么事,我也记不起果园在这两个季节里的模样。大概是树上有点绿叶,树下一片落叶,有点孤零吧。
这十来亩果园种着龙眼树和李子树。春天,李子成熟了,夏天,龙眼成熟了。三月的李,和七八月的龙眼一样重要。只不过一个味道酸甜,一个味道甘甜。一个价低,一个价高。
我要在白天里,陪大人们守果,以防万一。虽说那时民风朴实,但也要守着果园。毕竟是一家人的经济来源,出了差错,可不好。
春天,是一个忙碌的季节。春播秋收,春天到了,要播种,要犁地,要种田,而我家还要摘果。
李子不能完全成熟才采摘,影响价格。想要远销,一定要在熟透之前摘果,否则运到地方果子会坏掉。但也不能过早采摘,否则口感欠佳,略有苦涩味。
那时候的保鲜技术可没那么高,远销外地的李子,大多是在李子青得发亮,发黄之时便采摘了。要是等它红了,那就晚了,只能拿到镇上及时卖掉。
那时候还小,对金钱没概念。不知道当时李子能卖多少钱一斤,也许是几毛钱的批发价,也许是一块多,应该不至于几分钱,不然也太悲剧了。
和李子比起来,龙眼的价格要贵一些,但是由于父亲没什么种植经验,再加上成本更高,种得少。所以我们家并没有因为这十来亩果地,走上发家致富之路。
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时我还以为自家很富有。春夏都有果子吃,跟别家比,特别不一样。
那年头,种点啥都不容易,种果树的人也不算多。现在想来,不是别人不种,估计是不敢轻易尝试,怕钱都打了水漂。
03
小学的时候,我学会了一个词:家道中落。意思是家业衰败,家里境况没有以前富裕。那时候,家里经历了重大的变故,我以为那就是家道中落。
可小时候,家里根本算不上不富裕,这个词用得不贴切。而“家道中变”,或许能更能说明问题。
当时,有一种说法是种甘蔗更挣钱。家庭的变故,家人的变化,在那个时候,是个沉重的话题。而挣钱养家糊口,是那个当下急需解决的主要问题。
或许,这就叫直面惨谈人生吧,总是需要人像勇士一样站起,需要人坚强,需要人作出改变。
那一年,果树全砍了,就为了种甘蔗,多挣钱。
挖掘机把果树连根拔起,一颗又一颗,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我不知道。
当我再次踏入这片果地的时候,这里早已变了样,没有一点绿意,全是倒下的树。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叶片已然干枯,有的散落一地,有的还紧紧贴在枝干上。
小木屋的踪迹也没了,我甚至分辨不出它曾经的方位。
从再次踏入那片果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干活,砍材。没有错,果树已经变成了木材,需要砍伐,需要搬运。
干活,一天又一天;砍树,一颗又一颗;运材,一亩又一亩。单调又耗时耗力的日子,累了不知道多少天。
那段时间,也是我听故事最多,时间最长的时候。舅舅为了分散我们的疲劳,给我和弟弟讲了很多故事。挖宝故事,淘金故事,哲学故事,幽默故事……很多很多,多到我都忘了。
只有一句话,我没忘,永远记得。舅舅告诉我们,“向上,就有不断升高的希望,奋发,就有超越同伴的力量” 。这句话不仅激励着他,也一直激励着我。
那时候,舅舅不仅给我们讲故事,教育我们,引导我们,还会说些鼓励我们的话。所以那些日子,虽然苦,但却是不缺幸福的回忆。
那片果树,有我童年的悲欢,有我少年的辛酸。那片果地,让我们都爱得深沉。
04
那片果地,后来种过好多年甘蔗,一直种到我大学毕业。
现在一想到甘蔗,我就有点后怕。只有种过甘蔗,一年四季为种甘蔗服务的人,才知道,究竟有多累。
种甘蔗的人,几乎一年四季都忙个不停。春季:播种,施肥,除草;夏季:施肥,除草,打农药杀虫,剥甘蔗叶;秋季:剥甘蔗叶;冬季:砍甘蔗,搬甘蔗。
我想了半天,最容易的活是哪个?但没有答案,每一个都不容易。施肥好像最容易,可是搬肥料,抬肥料常常让我崩溃。撒肥的时候,不出半天,拎肥料的那只手全是红痕。肥料太重,勒的。
算来算去,可能除草最容易。可是说容易,也不容易。最开始,除草全靠人工,用手拔,用锄头锄。
那时候最怕用手拔了,不是怕累,是怕毛毛虫。遇到毛毛虫,我尖叫的分贝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后来好多了,除草不太用人工,都是用科技,用药物除草。这个时候我就轻松了,只要帮母亲准备好水就行。
最烦的就是剥甘蔗叶,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天气特别热。在甘蔗地里几乎要中暑,每天上午最多能做到11、12点。
那时候一到周五,我就祈祷周末下大雨,这样就不用干活了。估计上天为了惩罚我的幼稚,一次也没如我所愿。
最累的要数砍甘蔗了。小时候,母亲或者舅舅还会把甘蔗砍倒,堆在一旁,我和弟弟只需要用刀,修掉多余的蔗叶就好。
后来,不知道谁发明了一种两用刀具,我们要自己砍倒甘蔗,自己修掉多余的蔗叶,自己把甘蔗困成一扎。
那时候真的是砍甘蔗砍到想哭,最严重一次,我的手腕几乎脱臼,挥刀都疼。
我和弟弟只是周末不上课,才帮忙干活。想想母亲和舅舅,他们每天,每天的重复砍甘蔗,得多累啊。那时候就觉得农民,真是不容易!
可是就算这么累,这么烦,依旧很感激。要不是有这十来亩地,要不是种了这些甘蔗,我们吃什么,用什么,拿什么来交学费。
05
现在那片果地改种树了,种了几年,卖过一批木材,现在继续种着。
也许,由于人们的生活和以前比,都好了不少。很多人都不愿意太过辛苦,家里的地能种树就种树了。除非哪天缺钱了,或者政府有别的政策,那另说,大不了再种别的农作物。
现如今,我和弟弟在外地工作,只有母亲在家。这片土地种树是最方便,最省力,最不辛苦的。
虽然这十来亩地,这么多年来大变样了三次,早已没了当年的果树。但我们还是习惯管它叫“果地”。
虽然我不及艾青老先生爱他那片土地,来得伟大,来得深沉,但我对这片果地的爱,却也浓厚不已。
这片果地的意义,三言两语说不清。它养活了我们一家人,养活了很多东西,它的存在本身就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