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讲一个故事。

       涂老师有一次接待了一个五岁的男孩，他的家长说这个孩子在幼儿园有暴力倾向，而且一直被其他孩子孤立，老师对他印象也不好，所以带他来看看。

       涂老师花了很长时间和他沟通，搞清楚他是因为一年前和班上的一个女同学打了一架，把人家的辫子打散了，身上的衣服也擦破了。别人家长找来的时候他既是被吓着，也是被自己的父母狠狠批评，所以当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从那以后老师家长都觉得他可能有暴力倾向，对他做重点监控，老师安排位置的杀死后也把他安排到一个对其他人相对安全的地方，其他小朋友也开始不和他玩，就这样他在这样的环境里过了一年，人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不开心。

       最后涂老师问这个小孩为什么会打人的时候，小朋友说他其实很喜欢那个小女生，那天是他看见了那个小女孩的辫子挂在其他同学的扣子上，就伸手想去解，结果解下来把人的头发搞乱了，那个女生很生气转头就打他，然后他一推就把那个女生推到了地上衣服擦破了。之后他被吓傻也被父母给教训得不敢说话，就慢慢度过了这样的一年。

       涂老师说那个男生当时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哭的很大声，他的父母一直让他不哭不哭，但是涂老师只是说，因为这样的原因被整个世界的恶意围绕了一年只是哭一哭已经是很轻的情绪发泄了。

       讲这个故事的原因，是因为我今天和涂老师在讨论表达和理解的问题。我说我这个星期和我妈打电话和她吵了一架，两个人都很难过，但是至少我跟她已经讲了很多我心里的东西。我说我妈这一段时间很担心很担心我，因为老觉得我现在是个大学生，应该做的事是每天好好学习，她现在很担心我会不会毕业，而且她完全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在干嘛，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她希望我不要去想这些，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然后好好做正事。

       涂老师说可能，对于其他人而言，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的这种情绪的，所以妈妈会说让我直接忘掉，因为对她来说可能是仅有的方式去处理自己的情绪和情感。

       但是我说我会很努力地跟她吵，跟她不停地吵，去把自己心里的东西都说出来，跟她说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跟她说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跟她说我讨厌她的什么。其实吵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开心，很不开心。但我说我跟她打个比方，就是我现在相当于在排毒，把自己心里那些憋了很久的毒都排出来。我说她其实一直都是很担心我的，因为从很早以前她就完全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会以一种外在看起来很阳光的形式去骗她让她至少能安心，争取把一切都做好让她不那么担心。我说当我问我妈，是希望我一辈子都能表面上进但是内心一辈子不开心，还是希望我花人生的几十分之一的时间去成长获得能一辈子开心的能力的时候，我妈其实很明确地想要第二个。所以我会用排毒的比喻去告诉我妈到底在做什么，因为我知道我妈听那些很高级的理论之类的肯定是听不懂，但是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好起来。

       涂老师微笑着说，你是为什么能做到这样的转变，去跟你妈妈讲心里的东西呢？

       我说因为我知道我妈是个很开明的人，而且我也知道她是爱我的，我相信这一点，所以愿意去面对她踏出这一步。

       从五给星期前我开始做心理咨询一直到这一步，中间经历的那些曲折，困惑和苦恼可能我写了一部分出来，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亲身仔仔细细地咀嚼了很多遍的。从五个星期前那个被甩了，无法被理解，到现在可以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以去面对自己以前的那些痛苦和挫折，可以慢慢去和人正常而平等地沟通而不是再想着去讨好、猜测和推理别人的心思。个中滋味，难以言说。但是我知道，我在精神上获得了一些成长，也许还不够，但是是实实在在的成长，这份成长的名称叫我学会了表达我自己，这一次，我说的所有话都不是为了去满足别人的认知理解，都不是为了去讨好别人的欢心，也都不是去为了任何其他人，只是我自己而已，我的哭我的笑我的疲倦我的快乐，只是我而已。

        我对涂老师说我和前任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她能感觉到我的隐藏和逃窜，所以她总是会很硬气地让我对她说心里最真实的话，但是其实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想说，而且每次说了之后总是会难过到哭，她其实也没法处理我的这些情绪，所以她也会说一样的话让我不要想让我都忘掉。最后我的这些情绪淹没了她，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她离开了我。反而是我的这一面让我最喜欢的人离我而去，所以我最开始那几天是真的太痛恨自己了，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得越深越好。

        涂老师说，其实她也不知道怎样去理解你的内心，也不知道怎样去理解你的情绪，但是其实你自己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心灵也没有力量去面对这些东西，因为你自己也无法去处理所以别人也无能为力，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情境下，你是没有能力去面对和解决。

        但是至少现在，我开始学着去表达我自己，开始学会去说我自己的心里话的时候，我是能去面对这些而不会过于痛苦了的，不然我是不可能脱离那一层对自己的保护去做这件事。

        最后涂老师问我对有力的爱的理解是什么，我说是深刻的理解，长久的耐心与伟大的毅力，要做的这三点才能得到一份有力的爱。但是涂老师希望我能对自己做到这三点，因为我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的话，自己不能让自己体验到这份对自己有力的爱的情况下，是没有可能能去做到对别人的爱的。我说要做到这三点很难很难，因为中间还有很多细节要去实现，但是我要去很努力很努力地爱自己，对自己抱有深刻的理解，长久的耐心和伟大的毅力，因为我想去爱自己，我自己是值得的。

        在最后的最后，我很小心翼翼地问涂老师还有没有下一次心理咨询，虽然是很小心地在问。涂老师问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我说我害怕这次我得到了这样的一些成长，我们的这份花费很多时间建立起来的关系就会到此为止，我不想这样，但是我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涂老师告诉我下周同一时间还是在这里见，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涂老师很开心地恭喜我，在表达自我的道路上，有了这样长足的进步，恭喜我在精神上的成长。我很感激，很认真地表达了对她的感谢，感谢她的陪伴理解和支持。

        回到我们刚才的那个故事，以及我自己，那个故事中的小男孩，在四岁的时候，既是没有能力把整件事情的原委讲清楚，也是他的父母根本就没有给过他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机会去把这样的一个问题讲清楚。而很多在我身上的问题，就是和这个小朋友一样，既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表达清楚自己，也没有足够的机会去表达自己。这两点就是相互起到负反馈的效果，导致我处境越来越差，越来越自闭，越来越无法被人所理解。这里的能力，对我而言就是不再惧怕他人的负面评价和负面反馈，也不再惧怕由此而导致的关系破碎的勇气，以及我能清晰地用语言去表达任何事，任何我看见的和我心里所想的事的能力。很多生活中的误会，以及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那种一生的遗憾，都是这样的，在表达上的能力不足所引发的，表达上的失衡让双方根本无法理解，那自然而然那位小男孩的故事只会越来越难过也越来越让人感觉到世界的恶意。也许由于表达能力的缺失与对方实在是和你没有共同理解的余地，导致你说啥对方其实没法理解，但是表达一定是理解的起点，是起点，也是最重要的点。也许很多次的锻炼后能提升人的表达能力，在形式上做到提高，但有这样一份勇气，是一切的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