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公交车上永远都有一种莫名的恶臭味,可能是上班白领来不及吃饭而在公交车上吃的手抓饼之类残留下的气味,也有可能是在炎热夏日逼射下的汗腥味,还有可能是不知名的抠脚大汉留下的脚臭味......混合在这开着空调窗户紧闭的公交车里,让人很想呕吐。
“妈,这么热的天爬什么山啊?”沈旗很烦躁的揉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
“你看看你暑假天天呆家就要呆成猪脑子了,本来就不灵光!”一如既往嘈杂的大金嗓。
“那你打个车不行吗?挤公交烦不烦?还没座位。”
“打车不要钱啊,你当你妈的钱是刮来的啊?”
“好好好,那我们就这么站着挤着。”
山上没什么好玩的,台阶抖得不行,妈走到三分之一就不敢走了,但是她非让沈旗自己爬上去,自己在底下等他。沈旗也愿意,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这个大嗓门在一起了,讲话像吼,自己听着就觉得丢人。沈旗一个人慢吞吞的爬山,他想起他的语文老师,年纪跟妈差不多,可人家是硕士,讲话声音温温婉婉,听着就享受;而妈就是一个初中生而已,跟她讲道理她听不懂也不想听,天天就知道跟邻居碎嘴,声音大的像喇叭。沈旗愤愤的想,要自己家是个土豪也就算了,问题是家里还穷,沈旗有时倒想干脆重生算了。
Part2
妈死了。最俗的车祸
沈旗第一个想法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终于没有绊脚石了,没有大嗓门也没有狭小油腻的家,自己就这么解脱了。
沈旗知道这样不好,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办丧礼火化搬家,一切听从亲戚的安排,自己全程冷漠脸。亲戚反过来安慰沈旗,争着让他去自己那住。沈旗拒绝了,他知道住只能住一时,一直在别人家呆着只会越来越相互嫌弃。更何况,沈旗早就想自己一个人住了。
妈有个保险,50岁之前意外身亡赔款600万,妈赶上来了这趟车的尾巴。沈旗卖了小镇的破房子,搬去市中心了。
之后沈旗出门全靠打的,再也没闻过公车上那种令人呕吐的味道。
Part3
三个月后,沈旗出门打算去附近的银行办事,奈何只有一公里多,打车加钱都打不倒,自己的脚后跟因为新鞋的原因又被磨得出血了,也只好坐公交车了。公交车的线路略微绕远了,但也只有三战。
一上车,沈旗又闻到了那种味道,车里有一种浓郁的劣质的香水味,和汗味交织在一起。他突然想起妈了,他那个每次出门必把东航送的劣质香水喷在身上的妈,沈旗明确表示很多次并不好闻但她还是照喷不误。他又想起了自己以前念书时的每次开学,她要背着很大的一个行李包,里面装的是他的被子,他记得那个行李包的带子明明很粗,但还是把妈的肩膀上不多的肉都弄得凹陷了进去,背后的骨头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行李箱的重量。但沈旗当时的想法是,她汗水都出来了,真的很难闻。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他说要买吉他,妈没给,她说就凭你三分钟的热度买了也是浪费,他不服气;后来他买了店里最贵的吉他,玩了几天果然放在家里落灰了。
他还想起了那天爬山,其实当时沈旗刚跟女朋友分手,就只是因为没给对方买口红而已。两百多一只,沈旗怎么买得起?他心情差爆了,偏偏妈又喊他出门,挤公交的时候就不耐烦的吼了她几句。他倒是忘了,爬山回家后他心情好了很多,一觉到天亮。
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很多关于她的事,与其说是想她,倒不如说是被迫想她。不会烧菜,不知道在哪里交水电费,不懂得和邻居打好关系......这些琐碎的事,都在逼着他,逼着他想她。
为什么他不想爸?因为他没有爸。这么多年,一直只有她。
他恍惚,他在想这公交车里残留了这么多的味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味道是属于她的呢?
夕阳的余晖从车窗照射进来,晚霞很美,橙红色渐变到蓝紫色的感觉,难得的场景。所有人都在看,只有一个少年坐在位置上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