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你对着我扮鬼脸,我稚气的眼里映出你胖胖的脸盘,映出你的返老还童。
五岁,你病了,因为酗酒,你的生命成了风中之烛。病床上的你像一具干尸:两眼深深地陷了下去,只剩下皮包骨头。听着你断断续续地吐着含糊的字词,我害怕地躲在爸爸的身后,我怎能相信那个像埋在墙上的锈钉一样,镶嵌在大床上的陌生小老头会是你呢?你不是会逗我笑吗?为什么病床上的你不坐起来同我说话?为什么你的目光会让我感到害怕,感到恐惧?爸爸要我叫你,要我跟你说话,我却挣脱他的手跑进院子里,那里有一棵桂花树,芳香正浓。
六岁 ,爸爸不让你碰酒了,但你馋得慌的时候竟会学我偷偷地捏泥人一样偷偷地喝酒。你知道吗,那时我好羡慕你,因为当爸爸知道我捏泥人了会很严肃地责备我,而他知道你偷偷喝酒后,只是很无奈,很心疼地说酒会要了你的命,而你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酒就是你的命。
七岁,爸爸把你接来,他说你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日子,直到你长胖了,有精神了再送你回去。最重要的是要守着你的酒杯,不再让你碰它。从此,你成了我生命中的影子。因为你的生肖属猪,我便直呼你“猪爷爷”。妈妈听到后狠狠地责备了我,还罚我抄写生字 。当我一手握笔,一手抹眼泪时,你笑着说,猪孙不哭了。
十五岁,我跟你越来越陌生了。我长大了,你老了,我们都变了。唯一相同的是我俩都爱上了安静。那天,我看到你养的那只大花猫,想抱它却碰不到时,只好无奈地看着它跳进你的怀里打呼噜。你说它只信任你,我说你的怀抱是它的天堂。于是,你给我和大花猫讲了天堂的故事。
十八岁,语文课上,我的心莫名地乱。给妈妈打电话,她哽咽地说奶奶走了。我却在想,你会流泪吗?还有两个月,我就要告别十八岁了。你的大限也不期而至。也许没了奶奶的日子,你真的不习惯,你是想要快点去陪奶奶吗?那么爷爷,祝你一路走好。
天国真的会很美吗?窗外的浓雾久久不散,我仰望不到那个属于你和奶奶的新家。如果有一天,当天空正蓝,阳光正暖的时候,你还会记起我吗?爷爷,你还会记起你生命中曾有过一个陌生的猪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