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如果没有了雪花,便少了一份韵味,因而没有雪花的冬天是不完美的。盼雪,从冬天来临的那刻起。年前,气温骤降,雪花就像一个匆匆的旅者,来时匆忙,走时无踪。就这短短的风夹雪,勾起我无限的对雪的向往,我想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感受踏雪无痕的飘渺,想在玉树琼花的梦幻里感受四季的冷热分明。于是,正月初五,我去了牟尼沟,一个离松潘古城不远的藏羌回汉混居的地方。
到达松潘古城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一路上倒也顺畅,就是快到松潘时,从车灯的光芒里看到星星点点的雨丝扑向车前窗玻璃,夜幕笼罩,大山一片静穆,寒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我用披肩盖住双腿,双手抱在胸前,似乎仍然没起什么作用。路边并没有什么房舍,有的就是偶尔擦身而过的汽车发出超车的“嘀嘀”声回荡在山间。我心里开始嘀咕,雨似乎越来越大,大片大片直扑向玻璃,我兴奋的大叫:“不是雨,是雪,下雪了”,我有种想下车在雪中欢蹦乱跳的冲动。这时,一串串灯火出现在眼前,终于看到人家了。
在一家叫做松源的酒店门前,我进去问问酒店房间的价格。风夹着雪在空中一团一团纠缠,从酒店的灯光里,仿佛这些雪铺天盖地扑向了大地,那气势,就像飞蛾扑火,前仆后继。酒店前台是个戴眼镜的非常斯文的小妹妹,她说她家的房间180元一间,房间环境比较好,有地毯,空调和热水24小时供应。我有点迟疑,感觉有点点小贵。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说镇上也有便宜点的,但10点以后才会供应热水,空调也不行。她还让我去别家看看,其实之前我去九寨沟体验过酒店不供应热水,空调是摆设的经历,所以我试探性地问:“还能再优惠点吗?”小妹妹把客人入住的登记册给我看,说不能低于150元。正说着,一个大概有50岁的大姐走进来,肤色白皙,满面带笑,热情地说“我们酒店干净卫生,你放心住,马上就去把空调打开,等你进屋的时候就不冷了,这几天松潘一直有雪,气温零下几度。”我问松潘古城还有多远,大姐说这里就是松潘古城,步行几分钟就可以看到古城墙。“你还没吃饭吧,旁边就有一家川菜饭店,他们家的食材新鲜,牦牛肉很正宗。”想起青岛大虾事件,我随口问“贵不贵”?大姐安慰我说,你照着菜谱点菜,上面都有价格的。她还补充一句“妹子,吃过饭的话,你可以步行到古城去看灯光,那才是最美的。”也许她看见我一个人,又说松潘的治安非常好,不用那么担心。说话间,又来了住宿的客人。
吃过饭,我跟着其他游客去了古城。雪小了些,但风吹在脸上冷冰冰的,拐个弯,城墙依稀可辨,城墙上的灯发出黄黄的温暖的光,城门是一个圆拱,透过圆拱门,一条长长的挂满灯笼的巷子让我仿佛走进了时光的隧道,两边飞檐翘角的木制楼房、木制窗户上的镂空窗花还有灯光最亮的那个八角楼阁让我恍然走在民国或是更早的某个朝代。广场上的积雪竟然有几厘米厚,路边卖菜的货摊上盖着一层木板,而这些木板已经盖上了雪被进入了酣睡状态。 红红的灯笼透出红红的光芒,巷子的石板路上湿漉漉的,雪花融化成水,这些水映着红灯笼的倒影,泛着令人怜爱的红晕。许是太冷,竟然没有商家做生意,街上很冷清,偶尔看见一些小青年嬉笑着走过,三五小孩把鞭炮点燃扔向街心,发出刺耳的”啪啪“声。我担心小孩把点燃的鞭炮扔到我脚边,加快向前的步伐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廊桥,桥下是哗哗的流水,站在廊桥,看不清河水到底有多深,但从滚滚向前的流水声感知河水肯定很汹涌,风特别大,从四面八方裹挟过来,我竟冷得哆嗦起来。我决心返回酒店,吐蕃王松赞干布因为与唐朝公主联姻,促进了藏族文化与汉族文化的融合,成就了一段流传千年的爱情佳话,但此时这座古城已经没了千年前的古韵,更多的被商业化,人造古城的油漆味充斥在空气里,让那段长满荒草的古城墙越发的显得沧桑与寂寥。
回到酒店,房间温暖如春,水管里的水虽然好一会才有热水,但温度正好。比起上次去九寨沟住的酒店,我觉得150元货真价实。早上一睁眼,我先去拉开窗帘看雪。院子里干干净净,我有点沮丧,房顶上的雪还在,远处山上,算不上白雪皑皑,但也是白茫茫一片。我有点小兴奋,赶快穿衣洗漱,我要开始我的追雪之旅。结过账,虽然昨晚没下雪,但室外气温仍然很低,汽车被冻住了,打火之后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就像撕破嗓子的老牛在喘气。我站在院子里,想着去哪里吃早饭。等了好一会,车子还是喘着粗气,我欲出去看看。大姐笑着走过来,邀请我去她家吃早饭。我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听她说请我喝当地特有的糌粑酥油茶,我不由自主就答应了。因为我从没喝过这种茶,上次在若尔盖大草原吃的不过是当地藏民自己做的酸奶,那种冰冰的、凉凉的、酸酸的感觉还在唇齿间流动。
走进大姐家,感觉一下子好温暖。客厅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沙发旁边一张铁质四方桌,奇怪的是桌子上有个长长的管子直通外面,这是张会发热的桌子,我用手摸了一下,烫得我赶紧把手缩回来。原来这张桌子实际是一个烧炭的炉子,平日里烧水、煮东西的,管子是专门将炭烟输送出去,避免发生一氧化碳中毒。大姐忙碌着,给我制作糌粑酥油茶,褐色的糌粑由青稞、黑芝麻、麦子等五谷杂粮用石磨一遍又一遍推碾,直到推碾成很细很细的粉末才算大功告成,白色的酥油是牦牛产的乳制成的奶油。大姐边说着边拿出刚熬好的牛奶给我冲泡,告诉我手要轻,力度不要太大,慢慢搅,把糌粑搅化、搅匀喝起来才有味道。我问大姐是藏族人吗?大姐说她是羌族人,丈夫是汉族人,昨晚上坐前台值班的小妹妹是她的小女儿,在北京读大学。小妹妹从小被送到绵阳读书,喝不惯糌粑酥油茶,而我觉得这茶喝起来顺滑可口,满嘴都是奶香。一边喝着糌粑酥油茶,一边吃着大姐自己做的核桃花卷,听着她讲当地的风俗民情,觉得这次旅行特别有意思。大姐说松潘这里住着藏、羌、回、汉,大部分都已被汉化,但仍然保留着一些传统的风俗习惯。我们聊到藏族的天葬、水葬、火葬、土葬,后来我去度娘查了一下,其实藏族还有一种塔葬,只是塔葬一般是高僧或者是有钱的人;从大姐的话,我知道在这样信息快速,科技发达的时代,一部分藏人还保留着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制度,兄弟共娶一妻;姐妹共嫁一夫等风俗;知道了羌历年,明白了回族的开斋节和斋月。中国地大物博,多民族国家,大家都说56个民族是一家,实际上少数民族的很多风俗习惯作为汉族人来说,要么是一知半解,要么是不明就里。因而他们的饮食、生活、习惯、服饰、语言对我们而言充满了神秘。随着交通发达和信息化的快速传递,特别是网络的四通八达,这些少数民族文化和他们的生活空间成为当地政府开发旅游的资源,美好的生活每个人都向往,不管是汉族,还是其他民族。糌粑酥油茶在相谈甚欢中饮尽,这个汉羌糅合的家给了我特别的记忆,那杯冒着热气的糌粑酥油茶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饮料,朴实、温暖、营养。
告别大姐,我走上去牟尼沟的路。一路上,雪花晶莹,村庄静默,我看到了世界第一的钙化瀑布——扎嘎瀑布。瀑布从3270米的高处倾斜而下,所过之处,崖上亮晶晶的冰柱被飞溅的水波冲击成各种形态,阳光照射下来,发出耀眼的光芒。积雪开始融化,空气里夹杂着湿湿的、润润的雪水馨香,我闭眼大口地深呼吸这干净的高山的气息,沉浸在高原雪域的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