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江:《不发表 就出局》,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6年9月版
1.学术期刊的审稿标准:选题重要;研究原创;写作清晰。
——国外英文期刊的审稿标准
a)一个文章可以写一个很小的事,但一定要在摘要里强调这是个重要课题。P13……文章写得好还不够,还要体现对同行的尊重,这样才能体现出学术研究的积累性。……根本不提别的学者发表的相关文献,只提一两篇公认的权威论文,把它们当跳板(springboard),那么学术研究的积累性就体现不出来了。P14-15……要跟学科的文献挂钩(即,要对学科领域有贡献)P15……文章的主要论点是不是有合适的支持,具体来说,是恰当引用(proper citation)、可信的资料来源(credible source)和拥有第一手的数据(primary data)P16……所谓学问好,就是对其他学者做的东西非常清楚。所谓学风严谨,就是诚实对待其他学者的成果,不贬低他人,不抬高自己。P19……与文献对话,需要注意与“特定的作品”(specific words)对话,换句话说,就是与最有代表性的学者的那几篇最有代表性的文章对话。P19……学术研究的价值在于提出一个新视角,从这个视角去看问题,可以看到以前没看到的东西,至于你从这个视角看到的东西和她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一样,并不那么重要。P21……大家不要去追求数量,而是去追求你的文章能在学术界占据一席之地。……最优秀的记者与最优秀的学者差距在哪里?关于同一个问题,最优秀的记者能够做到85%,但永远做不到100%,最优秀的学者可以把85%到100%之间的15%做出来。P23……我们这些读书人做学问图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把天赋你的那点本事使出来,这是一个自我发展的过程。我有时说,大学老师是天下最好的工作,因为大学老师一辈子的工作都是为了开发自己的才能,别人还给工钱。开发自己,就是突破自己的极限,是这一篇文章写出来一定要比上一篇好,就是每一篇文章一定要做到最好的程度。学术研究归根结底就是要突破自己的极限。P25-26……(政治标准不仅是为了迎合政治风向,而是因为政治关注这件事情本身就反映它的重要程度。)……学术刊物的名声与学者的名声相似,需要长时间积累。P30……那么到底怎么建立论文的重要性呢?除了从实质内容角度证明这个研究问题确实重要,还应该把学术界现有的、公认的重要研究总结出来,然后说这些公认的重要研究有哪些盲点、哪些问题没充分讨论,我的研究做出了什么贡献。……实际上并不需要很长时间来修补这个问题,一个月就够了,最多三个月。不就是读几篇相关的文章吗?自己的研究已经做完了,现有的各篇文章跟你的研究相关不相关、哪一段相关、哪几个词相关,都很容易判断,根本不用从头读到尾。P36-38(重要研究不遗漏,就需要长期跟踪,“滚雪球”式地积累。也没有必要过分浸润在文献的搜集和阅读上。写论文不同于写随笔文章,无视前人的学术成就就是不行。学术工作就是一个注重积累性的科学工作。)
——研究启示
Arthur Miller《美国政治科学评论》上的一篇论文,引用次数很多。他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对政府的具体信任会不会影响到对政治体制的抽象信任,如果有影响,因果链条是什么。当下我们常常看到对社会问题的批判归咎于“体制问题”,官方虽然常常批评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扩大和延伸,但民众却愈发认为体制的问题很严重。当然,平时所讲的体制,主要是指具体的制度设计。“信仰危机的背后折射的是信任危机。”(习语)这些习以为常的观点,确实应该更深入地区分析和研究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尤其是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这一问题有没有差别。
争取公民权的斗争开始是在当权者容忍的有限领域展开,条件合适,逐渐演进为政治包纳,最后确定为公民权。P148……联想到最近民营企业的问题,现实中的“用脚投票”和经济下行,迫使中央不得不以最高规格、最明确的表态来“安抚”和“提振”信心。讲话中提到的对某些社会观点的批评,如“民营企业的党建问题”“民营经济退场论”“混合制改革是新型公私合营”,有些表态并不是“社会”上的,而是“官方的”“部委的”。
“片面的真理”(稍微过头的话)才有卖点,四平八稳的文章往往无人问津。P152
——关于心态
投稿被拒是常态,千万不要因为投稿被拒了就很沮丧,要不然你的学术生涯会很苦。……在学界成为一号人物,不在于搞出多大动静,混出多大名声,而是在于扎扎实实有点独特的学问。P98……使用文献是高度选择性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度精准选择的。我们看文献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超越,所以应该看文献里最新、最领先的成果。(学生读文献是消费,学者读文献是使用)P99……绝大多数学者的成长过程,或者说从学生转变为学者的过程,是从屠龙过渡到雕虫。(学术大厦通常是由少数天才般的先入者所开创的,他们架起了大厦的柱子和大梁,其他人不过是做一些完善和修饰。)P102……如果你做的文献综述,让人家感到心里不舒服,或者感到你有意无意地贬低他,那就说明你的学问还没到火候。P102……老师应该告诉你哪个题目值得做,哪个不值得做,哪些题目你去做就能找到新东西,哪些题目做了也找不到新东西。P104(导师的作用就是这个!用他的学术视野为你指出一条正确的路。)……定性方法:推己及人。P114……定量研究:有技术支持的证伪思维方式。P119……我们要根据自己的生存环境考虑精力到地方在什么地方。P131……福山先生(Francis Fukuyama)那个关于历史终结的书出来以后,我们系的老师都把他当笑话。出版这样的书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学者身份。(可见中外对于学者的身份认识是有差别的,中国从古代文人论政的家国情怀传统中,确立了知识分子应该成为国家社会的良心,应该主动参与和介入到社会事务之中,反倒看不起关起门来的书斋里的学问。西方的学术传统是独立于社会评价之外的,哲学社会科学也是如此。)P131……作诗填词靠才情,不靠学问,靠的是把大家都熟悉的字变成大家不熟悉然而又觉得雅致的字。所谓理论研究,很多时候也不过是像作诗填词一样使用换字法。(“吹一脸”与“扑满面”,“陌生化”策略)……十八大以后的反腐导致了官员懒政……制度性紧缩对官员的施政积极性有负面影响……把很实在的名词置换成抽象名词,置换的层次越高,好像越有理论。……更高效的方法是先写一篇很具体的文章,然后写一篇比较抽象的文章,再写第三篇很抽象的文章。P135-136……疑人不如疑己,与其把你的时间、精力、聪明才智用在怀疑其他人身上,不如用来怀疑你自己。……“字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鲁迅语)P211-213……我们永远不要去期待别人欣赏你的潜力、购买你的潜力。你先创造个扎实的记录,才能引用你过去的成绩让人家相信你有潜力,相信你的研究投资会有汇报。P222
——关于写作
写不出来怎么办?写不出来照样写,因为只有写的时候你的头脑才是主动的。写作是个很辛苦的过程,但写作过程就是研究过程。……写作才是脑力劳动,才是智力工作。大脑的舒适状态是胡思乱想,说好听点儿是浮想联翩,是意识流。P136-137……一本书就是一篇文章,一篇文章就是一句话。……可以支撑一篇文章甚至一本书的那句话。P137……我们拿围棋做例子。学围棋最难学会的功夫不是布局,不是死活,不是中盘,也不是收官,而是要明白棋是两个人下。……我们必须把自己变成自己的读者,而且是吹毛求疵的读者,才可能看出问题。(写作者的读者意识或对象意识。高手写文章的时候是能够完全掌控局面的,如大河奔流却有清晰的河道,峰回路转,景色无穷,绝不是像洪水漫灌,流到哪儿是哪儿。)P140……我们每天脑筋最清楚的时候千万不要去写脚注,要去想每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怎样从上一个自然段衔接到下一个自然段。要把你的黄金时间放在这里,好钢用在刀刃上。……关键阶段在什么地方?就是这个宏观结构,就是摘要。写文章最难的部分就是把文章的骨干抓出来、把脉络看清楚。P141……把文章骨架看清后,还要注意文章的组织必须是线性的,一步步往前走,不能后退,不能拐弯,不能跳跃。(虽然过去觉得这样的线性逻辑很限制,但确实是文本阅读的必然要求。像影视作品,可以出现各种非线性叙事。小说作品也可以。但学术论文不行,不能那样云遮雾绕。)P141……文章写得很散乱是因为我们没兴奋起来,文章出现跳跃是因为兴奋过头了。P143……选题就是自讨苦吃,材料永远繁杂难解,文献总是半生不熟,分析必须挖空心思,写作始终惨淡经营,发表永如万里长征。P230……学术界争的是什么?争的是提高自己。只要你在提高自己,那么你这个学者就没白当。P232(敌人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