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在推理小说界的名头可谓是如雷贯耳,这次终于是有机会细细读了一部他的作品――《解忧杂货店》。出我意料的是,这部小说其实并不是讲悬疑推理的故事,没有斗智斗勇的较量,没有环环相扣的情节,也没有抽丝剥茧的探秘,但即便如此,初读东野圭吾也是给了我一段很好的阅读体验。
温暖人心。这是我读后最深的感受。
前些天看《晓说》,冯小刚来做嘉宾,在与高晓松的对话中,他说了他非常喜欢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电影,“没有波澜起伏的情节,讲述的全是流水账似的日常生活,但看完却能让你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暖意。”冯小刚对此类电影做了一个形象生动的比喻――深水炸弹。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实则暗涌澎湃。观之,令人内心久久难以平复。
《解忧杂货店》就是这样一枚深水炸弹。
与蜻蜓点水式的“小清新”不同,无论是是枝裕和还是东野圭吾,看他们的作品总能给人一种静水流深的感觉。可能日本作家大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直抵观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令人难以忘怀。岩井俊二的《情书》、川端康成的《雪国》皆属此类。一直到现在,当我走在宁夏的皑皑白雪中时,耳边似乎还会响起渡边博子的呼喊: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而此刻我眼前浮现的是,一封封咨询信件的开头:致浪矢杂货店。
《解忧杂货店》其实是一部脑洞小说,相隔近四十年的两代人跨时空通信,并给所有通信当事人带来了难以置信的改变。类似的脑洞由来已久并不新鲜,2000年上映的韩国电影《触不到的恋人》的故事架构与此基本雷同。小说的各个支线大多讲述的是亲人间因与浪矢杂货店通信而冰释前嫌、收获理解,主人翁最终得到幸福的故事。其情节也属于中规中矩的老套路,读来无甚新意。有人心中由此可能会产生疑问。
旧瓶装老酒,《解忧杂货店》凭什么打动人心?
东野圭吾毕竟是一个写推理小说起家的作者。故事人物众多,支线庞杂,过去、现在、将来,三个时间纬度跳跃变换,在作者的精心安排下,所有人事都暗中指向最终的结局。故事从一开始就不断地给读者挖坑,留下痕迹,诱人探寻。每次以为看到真相,却发现只是另外一个坑。以至于看到一大半的时候,我竟会赌气的想:哼!看你最后怎么把这些坑都给我填上?
好在东野圭吾并没有让我失望,虽说也没有惊喜,但是如《低俗小说》般首尾相连式的结局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浪矢杂货店如时光机一般,连接着相隔了四十年的两个时空。三个年青人机缘巧合闯入了这个时空迷宫,以杂货店老板浪矢雄治的身份给几十年前的人致信解决烦恼。一位少女因为三人来自未来的建议而走上了成功致富的道路并决心报答,不想却在四十年后“现在”的这个时空里被这三位“恩人”劫财绑架。最后在弄明白这一切真相之后,三人决定放了几十年前的少女,并发誓“今后再也不对别人的东西下手了”。
故事中的三个人本心并不坏只是因生活潦倒才一时起了歹念,却碰巧误入杂货店,隔着时空帮助了很多人,最终也帮助了自己,完成自我救赎。
善良唤醒了善良。东野圭吾用善意画了一个圈,把书中人物连了起来,也把读者围了起来。身处其中,这一股股善念让我心头慢慢温暖起来,经久不散。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即便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也能因为想要彼此帮助的善念联系起来。
杂货店的老板浪矢雄治爷爷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不管是幼童的胡言乱语还是成人的真实烦恼,他都会一一给予认真解答,希望自己几十年的人生智慧能够对人有所帮助,并怀着这一善良的初心直至生命尽头。许多人因为他的帮助而解决了烦恼,走上不同的人生,同时也在自己心中埋下了善念的种子。
种善得善。这是书中的一个主题。在这个首尾相连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了善良在接力,一个人物总是因为受了别人的帮助转而去帮助下一个人。
不管何时何地,善良总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幸福的牵连,甚至可以跨越时空,因果循环。
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都与儿童福利院“丸光园”有着联系,又因为浪矢杂货店而被彼此联系起来。为什么作者要选一所儿童福利院当作故事的一个背景地点呢?
遭父母虐待的小芹、小辰两姐弟,父母逃债被迫流浪的浩介,父母因交通事故双亡的晴美,和同样有着不幸童年的三个年青人郭也、翔太、幸平,没有父母的爱,只有儿童福利院收养,他们都是上帝的弃婴。因此,“丸光园”是一个爱与恨交织的地方。
每一个被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心中都充满了对父母甚至对社会的怨念。
故事中的单身母亲川边绿带着自己一岁的女儿开车,因为生活拮据患了低血糖症,开车途中撞桥翻进了河中,窒息前拼死打开车窗将女儿推了出去。女儿获救后,被“丸光园”收养,但却不了解真相,一直对母亲怀恨在心。
父母逃债,带着浩介一起连夜逃亡,浩介因不想过这样的憋屈生活而选择独自出走,并被少管所扣留。父亲因不想连累儿子,在伪造了自己杀死妻儿的证据后自杀身亡。追债人因失去线索无从下手,浩介因此幸免于难,并最终被“丸光园”收养。不知实情的浩介此后改名滕川博,并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和父母同行。
“丸光园”里的孩子心中有恨。我想这正是东野圭吾选择儿童福利院作为故事背景地点的原因,因为最深的恨里才能开出最纯的善。
故事中“丸光园”遭遇火灾,鱼店音乐人松冈克朗冒死救下幼童小辰,自己却罹难火海,而克朗正是受到浪矢杂货店回信的影响,才在生命尽头鼓起勇气舍身取义的。小辰的姐姐小芹后来成了一位著名歌手,每次演唱结束后总要再唱一首歌,那是鱼店音乐人克朗最得意的原创。
歌的名字叫《重生》。
多好的歌名啊。“丸光园”中的幼童心中有恨,却因为来自浪矢杂货店的善意,纷纷化解了心中怨念,并成长为正直善良的人,而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重生”呢?
我始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无论是谁,内心的一隅总会住着一位浪矢雄治或者松冈克朗。即使一时迷失也没关系,就像那三个年青人一样,人的善良总会被唤醒。
回头再来看《解忧杂货店》,我不再觉得只是旧瓶装老酒而已,因为它有一股暖流直抵人心,让我感受到身边每个人的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
看完小说,我不禁在想,要是我也可以把烦恼写成一封信寄给浪矢杂货店,从而解决烦恼,那该是有多好啊。但细细想来,不管是浪矢雄治爷爷,还是那三个年青人,给出的所有解答其实都是所谓的鸡汤,鼓励而已,人生的所有难题终究还是要自己来解答的。
我想,要是没有自己的刻苦学习与奋斗,即便有杂货店的指引,武滕晴美最终也是成不了公司社长的。
所以,脚踏实地,心怀善念,应该才是人生的正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