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果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由真实事件改编。

我叫郑渊,是一名刑警,十五年来破获过不少案件,情杀的仇杀的,碎尸的活埋的,数不胜数。

最让我揪心和不解的竟然是一周前的一个案子,不是情杀,不是仇杀,可以说和死者毫无联系,就是这样一个人,将死者活活掐死后,还在死者家里吃了顿饭,更恐怖的是他在饭后奸尸。

一周前,所里接到一起凶杀案的电话,我和老李一起出警去查看情况。

死者是大李村的一个村民,死了好几天了,夏天热气蒸得尸体有些发胀,散发着一股股的臭肉味,眼球发胀凸出快要挤出眼眶,那俩白晃晃的大眼珠子,看着无比渗人,惨白的舌头伸出老长耷拉在嘴边,上面还蠕动这白色的蛆虫,数不清的苍蝇嗡嗡的飞着四处乱叮乱咬。

死者家中没人,还是住宿一周才回来一次的女儿发现并报了警。

死者家境普通,一个大院,盖了三间座北朝南的正房,东边是个厨房,死者就死在那里。

我检查着死者的情况,无明显外伤,脖子有环形青黑色淤痕,舌头外翻,初步断定是被勒死的。

下身衣不蔽体,需要法医进行尸检。

厨房的锅里还有馊了的剩饭,是炖的肉。

灶台旁边扔着一些啃过的骨头,死者的家居环境可以看出是一个很干净的人,厨房打扫的还算整洁明亮,灶台旁还放了垃圾桶。

我把骨头及碗筷装进化验袋里,交给化验科去化验,希望找到一些凶杀的线索。

厨房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从地面凌乱的脚印可以判断出嫌疑人,鞋码41,身高165-175cm,体重在140-160斤之间。

说来奇怪得很,我用专业的设备在现场包括死者身上都没有找到嫌疑人的指纹,说明他反侦察能力是有的,可是地上的足迹却并未销毁,可能是看电视看多了,以为没有指纹就定不了罪。

“老郑,你来一下。”老李在客厅里排查,招手示意我过去。

死者的女儿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显然没有因为母亲的事悲伤,老李问她问题要么不说,要么就说不知道。

“你看这孩子,是受刺激了,还是就这么凉薄?”老李悄悄把我拉到门外说道。

“最起码现在这种情况还能看着电视笑出来,相当凉薄了,我已经让法医去尸检了,你这边怎么样?”

“屋里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不像是案发现场,餐桌上有几盘吃剩的菜,有一个酒杯喝的是白酒,但是受害人女儿说她妈妈从来不喝酒的,还有就是屋里提取到一些模糊的脚印,是男的,我已经让物证科的去和厨房的脚印对比,看是否是一个人的。”老李说着电话响了起来。

“喂,啊,你好,你到门口了是吧,好好,我们这就出去。”

老李挂断电话对我说:“走,村支书来了,在门外咱们去了解点情况。”

我俩来到门外,一个瘦瘦的男人迎上来。

“你好,感谢你来支持我们工作,你简单给我们介绍下被害人的家庭情况吧。”我说道。

男人给我俩递了根烟说道:“女的叫张彩云,她家三口人,男人在城里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也不常回来,闺女住校了,一周回来一次。”

“她在家平时都去哪,接触些什么人,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她男人不在家,她没事就去村头的麻将馆里打麻将,比较好的朋友,好像没有。”

村支书说了半天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我们准备去麻将馆看看。

正值中午,热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我和老李走进麻将馆,里没什么人。

老板看就我俩说道:“打麻将啊!下午三点以后再来,这会大伙都在家睡午觉,凑不齐人。”

“大姐,那你这都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啊?”

“要中午吃过饭睡过午觉大家才会来,然后一屁股坐到大半夜,或者是输光了才起身。有时候大家也打通宵。”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很健谈的样子,索性我就多问一些:“大姐,张彩云最后一次来时什么时候?”

大姐想了下说:“这周一,我记得可清楚了,她说她闺女周日回来了,跟她吵了一架,把她气得不行。下午来打麻将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去。”

“她在麻将馆有比较好的牌友或者来往密切的朋友吗?”

大姐有些警惕,看了看门外欲言又止,我和老李对视了一眼,她肯定知道什么。

老李明白我的意思说道:“大姐,你这牌馆是无证经营吧,而且有赌博的性质,这是犯法的,很严重你知道吗?”

大姐一听白了我们一眼,“你以为怎么开这么久的,我们上面有人,你管不了的,也管不着。”

老李举起手机说:“大姐我们是刑警队的正在办案录像,你说下上面什么人啊!到时候我把情况一起回报给市里。”

大姐吓得一头汗,录像可还行?怎么能扯到自己头上来,平时都花钱打点才没查封的,关系也不是很硬啊。

老李一吓唬她,瞬间也不硬气了,斜眼也好了,忙把话题往张彩云身上引。

“警官,我跟你们说,张彩云有好几个相好的,别的我不太清楚是谁。但有个经常打牌的相好我认识,叫李耿,不过两人好像闹别扭了,最后一次打牌还吵了一架,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李耿是几点回去的,中间有离开过吗?”

“他好像九点多的时候出去了,说是肚子疼,让我顶他的位置。”

“出去了多久?”

“有三十多分钟吧,记不太清了,替他打了三四圈麻将。”

“行谢谢啊大姐,尽量别跟大家说今天咱们聊的事,对你不好。”

我是怕嫌疑人听到什么风声再跑了,所以吓吓她。

出了麻将馆我给老李递了根烟俩人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老李,你刚才真录像了?看那老板娘吓的脸都青了。”

“没有,骗她的。”

“可以啊,你这吓唬人的本事越来越溜了。”

“还不是你指使的,别说你一个眼神,你就是张张嘴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我笑笑,不说话,猛地吸了口烟,这么多年的搭档比夫妻都要熟悉对方,经常接触刑事案让人不由得就有一种压抑感,偶尔斗斗嘴也能缓解一下紧张焦虑的心情。

“你说会不会是情杀,丈夫知道妻子不忠,将其杀害?”

“有可能,我打电话让市级协助一下尽快找到受害人的丈夫。”

打完电话,这边法医解剖结果也出来了,我俩开车回到所里直奔解剖室。

“怎么样?”

“死者张彩云,年纪39岁,头部后脑有轻微撞击,脖颈处有明显勒痕,下体轻微撕裂,可能是被性侵,死亡时间四天以上,致命原因是窒息死亡。”

法医白浩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跟我们推测的基本一致。

我又和老李跑到物证科。

一屋子人都在忙碌着,我拉过白天去现场的小王问道:“有结果吗?”

小王拿过来一打报告说道:“现场的鞋痕和张彩云丈夫的鞋痕不同,另外现场提取到了两个鞋痕不是同一个人的,现场可能有两个男人,厨房只提取到一些张彩云的指纹,没有其他,客厅碗筷上提取到了一些指纹正在进行指纹匹配。”

“两个男人的鞋印?”我和老李面面相觑。

“难道不是情杀,如果是情杀的话,一个是死者丈夫另一个人是谁。”老李疑惑道。

“也许不是情杀,证物科不是说鞋痕与死者丈夫鞋痕不符吗?入室抢劫的话,也不可能,死者家里并没有丢任何财务,关键是死者被性侵了,这两个人是强奸犯吗?”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案件性质还不是很明确,我和老李不约而同地说道:“李耿!”

“走,虽然那小子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打麻将的时候出去了半个小时,很有作案的可能,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老李又喊了几个同事,准备先去逮捕头号嫌疑人。

一车人身穿便衣来到李耿家,大门敞开着,我们进了院子,同事随手将院门关上,防止嫌疑人逃跑。

“李耿在家吗?”我边喊边往屋里去,手插口袋里握着上膛的手枪,其余同事也慢慢地向各个房间靠拢。

“李耿在家吗?”我又喊了几声,卧室里走出一个人,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谁啊,找我干......”一句话还没说完,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他压倒在地,双手扭到背后戴上手铐。

我们几个合力将他抬起就跑,到门外将李耿扔到车上,开车就走。

抓犯人就怕在嫌疑人家里停留太久,什么父母老婆七大姑八大姨一来,但凡警察去的少一点这犯人就带不走,之前还出过多次袭警的事,又或者是上演一出出寻死觅活的戏码,所以,抓人要快,一刻都不能停。

李耿估计吓蒙了连反抗都没敢,这会坐在车里悄悄地扫视着四周。

“别怕,我们是警察,到所里问你点事。车上有执法视频记录,我也不太方便说太多。”

李耿听了明显放松了很多,没有先前的害怕模样。

回到所里,先把李耿的鞋印送到物证科进行对比,然后把他带到审讯室。

“我会问你一些问题,请如实回答,如有隐瞒或者虚假不实的,会根据对案件的影响对你量刑。”

“警察同志,我没犯法啊,我冤枉啊!”

“没问你话,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说没用的。”老李严肃地说道。

声音威严庄重,吓得李耿不敢再哼哼。

“你和张彩云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的牌友。”李耿哼哼唧唧道。

“你们不是情人关系吗?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问你是给你机会,知道吗?你要好好把握。”

我严厉地批评他。

刚进来都这样,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确实不知道,不然让他来干嘛?但是气势不能输!诈一诈还是能套出很多信息的。

“你最后一次见张彩云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周一下午,她来打牌,七八点的时候吧,我俩吵了一架她就走了。”

“为什么吵架,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想晚上去她那,结果她不让,我就知道别人说的都是真的,这娘们不是个好人啊!勾搭好几个老爷们,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一生气就跟她骂起来了。”

“你九点多离开牌场去哪了?”

“肚子疼去厕所拉肚子去了。”

“拉肚子能拉半个多小时?”

“真的,警察同志,我可一句假话都没有啊!”

“你还知道谁跟张彩云有关系的。”

“警察同志,张彩云怎么了?”

“死了。”

李耿明显楞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

“宋老三,还有个宋老三,警察同志,这人是个光棍汉,不过不是我们村的,有人跟我说看见他好几次早上从张彩云家里出来,那天不让我去,估计就是家里要来人。”李耿愤愤地说道,好像还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

这边审的也差不多了,老李开门把我叫出去说道:“市里来电话了,说张彩云的丈夫当天晚上在宿舍并没有出去过,而且有人证,说起她妻子去世了好像也不怎么伤心。”

“里面那小子,知道的不多但是提到个人宋老三,如果按他说的,这人当晚很有可能在被害人家里,喊几个人去他家看看。”

跑一天了,线索还不是很明朗,我们在车上又接到了证物科的电话:“指纹比对出结果了,一个是死者的,一个是王柳村宋大海的,其他的没有了。”

“老李,这宋大海估计就是李耿说的宋老三,但是宋老三为什么杀她哪?李耿说这人是张彩云的新欢,怎么也不能到杀人这个地步?”

老李也不理解,我也不理解。

案件没有查明之前所有的推测都只是假想,所以,我们经常靠着一个一个的口供,加上案发时的证据,将事情串联起来,找到一个事件突破口,或者是人物的突破口,从而破获每一起刑事案件。

柯南里的一点证据加上一些推理就找到真凶,现实真的很少有这种天才级的探案高手。

来到宋大海家,一个大铁门上着锁,问了下附近的居民,说好久没有见他了,我觉得这货八成是畏罪潜逃了。

马上给上级打电话,将宋大海列为通缉对象,同时统计附近两个村庄近一周的外出人员名单。

一般人杀人后的反应就是逃跑,远离这个犯罪的地方。

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是离事发地越远,时间越长,对这件事的恐惧越少。

也有少数的杀人犯,作案后不跑,反而去案发现场反复观看。

我觉得这种人心比较硬,共情能力也比较弱,反而是这种恐惧和刺激才能让他兴奋。

线索又断了,我们一车人打道回府,天天不是在抓人的路上就是在抓人。

市里的速度也相当快,不到三个小时,就抓到了宋大海。又跑了二百多里地,派车押送到我们所里。

到审讯室已经半夜11点了,我和老李晚上吃了碗泡面,整理了一些资料,希望晚上的审讯能有所收获。

开始审讯前,还是下午那套流程。先镇住他,再表明利害关系。

“你和被害人张彩云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姘头,我们也刚在一起不久。”

“你说一下为什么杀害张彩云?”

宋大海一听立马急了,站起来激动地说:“不是我,不是我,警官我可没有杀人啊!”

“不是你,你跑什么,你周一晚上在哪?干了什么?有人证吗?”

“我周一下午去找的张彩云,她给我做了饭就出去打牌去了,我吃了饭喝了点白酒,喝多了就躺她家沙发上睡着了。大概十一二点的时候,我酒醒了,发现她没有回来,我就出去找,结果就看见她死在厨房,我害怕就连夜跑了出来了。”

我都无语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相关的人,还不知道情况。

他说没杀人我也信,因为死者脖颈上留有手掌的印记,两个大拇指的印子特别清晰,这个人的手又粗大拇指又短的,光长度都不够。

而且厨房里面并没有宋大海的脚印。

耗到半夜两点实在问不出什么了,我跟老李才躺在刑警队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案发前三天是破案的关键时间,必须争分夺秒,随着时间流逝,很多证据以及线索都会被时间给冲淡甚至消逝。

早上七点多,我还没睡醒,老李就拿着一堆文件走了过来,手上还拎着几个大包子。

“你可真孝顺,大早上就知道你爹想吃包子。”

老李将一兜包子扔到我面前说道:“快堵上你的腚吧,信息部查了一晚上,他们村的外出男的一共有4个,其余村共15个,物证科已经将他们的信息进行比对了,最快一个小时出结果,塞吧。”

我塞了一嘴包子说道:“老李,你这包子也太干了吧,怎么着下次也得给我带杯豆浆啊。”包子皮大馅薄跟吃馒头似的直噎人。

“我看你像豆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先把三块包子钱给我。”老李一口水一口包子嘴里乌拉乌拉地问我要钱。

“要钱没有,毛都没有。”我耍起无赖,就是不给。

吃过饭大约半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所长集中大家开了个会,把案件的所有信息集中起来,梳理了一下,最后根据物证锁定了一名嫌疑人,是大李村的16岁的李书奇,鞋印和案发地采集回来的基本吻合,于案发后次日早上逃窜至市区,目前市区警方已经展开了抓捕。

我们接到命令前去市区支援抓捕行动,毕竟是杀人犯,出警包括转移嫌疑人都要慎重谨密。

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市里,抓捕行动还没问清地点,竟然告诉我们人已经抓到了。

我多少有点头大,白跑了这么久。

我和老李作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直接在市里的审讯室展开了调查询问。

小伙子很淡定,听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打游戏。

我看着他文质彬彬的,瘦瘦高高,怎么都跟杀人犯扯不上关系。

“你说下作案经过吧。”证据比较充分,我就直接问原因了。

“她活该被杀,她骂我我就把她杀了。”李书奇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杀鸡一样。

“说重点,你跟她怎么认识的有什么仇。为什么杀她,交代清楚,警方会依法量刑的。”

李书奇却倔强地闭口不谈了。

我有些生气,却依旧耐着性子跟他说道:“你父亲在外面哭昏过去两次,你还小,还有机会。”

他抬眼看着我,好像犹豫了,片刻才张嘴说道:“我就想偷点东西,那天晚上十点多,我翻墙进到她家,还没进屋就被她撞见了,我平时踩点,她都是凌晨一点多才回来睡觉的,谁知那天提前回来了。我本来想跑的,结果墙太高我上不去,大门被锁上了,我让她给我开门,她却骂我,一直骂,骂我可以但是她骂我妈,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她推到厨房掐死了,我又饿又累,吃了她家的饭,看着她越看越生气,又害怕警察查到我,就强奸了她,让警察误以为是强奸杀人。毕竟我蹲点的时候看见过有男的来她家。警察同志,我都交代了,能不能让我见见我爸。”

他说完祈求地看着我。

“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我淡淡地说,看着这么小的少年很是惋惜。

我和老李刚开始也误以为是情杀,如果不是他留现场的脚印太明显,可能破案方向真的就跑偏了。

后来从李书奇他父亲那里了解到,他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常年外出打工,李书奇自己跟爷爷在家,天天上网,没钱了就出去偷点。

案发当天,平时打牌到后半夜才回来的张彩云因为跟李耿吵架,提前回到家里,发现了要偷东西的李书奇。

两人一个村的见过几次,张彩云看他一个小伙子来家里偷东西,说话尖酸刻薄骂的又难听才惹来杀身之祸。

16岁正值青春年华,却背负一条人命,后半辈子只能在牢房度过,两人本无冤无仇的闹到这般田地,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张彩云的丈夫女儿都知道她偷人得事,对于她的离世也表现得很平淡。

我似乎也有些理解他们了,案件侦破后,他们把尸体领走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案件的情况。

倒是李书奇的父亲三天两头往所里跑,希望能给儿子减刑,毕竟还这么小。

案子不到两天就破获了,我时常想如果张彩云嘴不那么碎,开门放李书奇出去,就没有这事了。

如果李书奇那天没去偷也不会杀人毁了自己一辈子,可惜没有如果。

可惜,两个本不相干的人因为几句话,毁了彼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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