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爱情》中,王振彪是少数不招人待见的角色之一。
首先,他等级观念强,身上缺乏人情味。
老丁和江德福是老战友、老朋友,来岛上后任副参谋长,江德福这时已经是司令了,不过他对老丁还和从前一样。
老丁上岛,他那职位本不用身为司令的江德福亲自到码头迎接,可江德福带人以最高规格迎接了老丁的到来。平日里江德福对老丁也是诸多照顾,这让身为政委的王振彪很不爽。
一次,王振彪听到老丁在江德福办公室拍了桌子,专门过来敲打江德福别太纵着老丁,上纲上线地说了一通大道理。
其次,他的上位不太光彩。
领导上岛考察干部,对江德福推心置腹地说:你的人品和能力都没得说,只是家庭关系太复杂。而且听说你还有个当了右派的姐夫,你们走得还挺近。
这些私密事能传到岛外的领导耳朵里,八成是王振彪打的小报告,因为他和江德福家是邻居,老婆张桂英和江德华是闺密,江家的风吹草动王振彪掌握得最清楚。
而且只有他有动机嚼这个舌,江德福不升他才有升迁的机会。果不其然,很快王振彪升成军副政委离岛,他的升职连德华都疑惑,问安杰:“嫂子,你说这王政委都升了,我哥怎么不升。王政委不如我哥,底下说他坏话的人可多了。”
第三,他城府深,心机重。
当年老丁和葛美霞互相看对了眼,打上去结婚报告,被他以葛美霞成分不好为由打了回来,这本无可厚非。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几年以后,王振彪老婆张桂英病死,老婆尸骨未寒,王振彪已经急不可耐地联系上了葛美霞,并让安杰做媒要娶葛美霞当续弦。
以上种种可见王振彪这人城府深,做人做事不敞亮,就说他对葛美霞吧,之前一点端倪都没有,老丁要娶的时候还振振有词:“一个渔霸的女儿,连当地渔民都不娶,他堂堂一个团职干部,阶级觉悟难道还不如一个渔民吗?”现在转头却自己追求上了。
那这王振彪娶葛美霞,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呢?
王振彪其实对葛美霞一直心存好感,还在儿子王海洋上小学的时候,说起他教音乐的葛老师来,王海洋吐槽:俊有屁用,不还是嫁不出去,不还是老姑娘。王振彪当场就摔了筷子,瞪着眼说王海洋找打。
王海洋是他的独生儿子,他对儿子平时还是宽纵的,所以王海洋在他面前才什么话都敢说,可一说葛美霞的坏话他就炸刺,说明他对葛美霞还是很维护的。
不过要说他对葛美霞蓄谋已久还真谈不上。
他虽然不喜欢他老婆,但也从没想过要换掉她。
王振彪的婚姻是封建包办婚姻,老婆张桂英是他一早在农村就娶下的。虽然长得不咋地又没文化,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又给他创造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安杰刚来岛上时,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和乍眼的高跟鞋去挑水,成为岛上耀眼的风景却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王振彪看到安杰这个样子,心情是复杂的,既羡慕江德福有如此漂亮的老婆又觉得这样的老婆中看不中用,连挑水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太过不省心。
老婆张桂英就省心多了,家里里里外外不用他操一点心,水缸总是满的,衣服被褥总是干净的,饭菜总是热乎的,独子张海洋又聪明好学,老婆对他既敬且畏,说到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张桂英实在是无可挑剔。
要搁从前,王振彪更别无他想,毕竟,岛上谁家的媳妇不是这样普普通通的过日子。可是安杰作为江德福的随军家属来到岛上后,王振彪才近距离地观察到这夫妻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相处模式。
安杰虽然家务不擅长,但不仅长得令人赏心悦目,还举止文雅,言谈大方,和江德福两人经常在岛上并肩而行,总有说不完的话,调不完的情,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爱意。
王振彪满是醋意地笑话江德福,说安杰于他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江德福顺势便夸王振彪老婆有把子力气,浑身是劲。
平日总是不露声色地王振彪这时怅然地感叹了一句:女人,要那么多劲干吗使?可见王振彪同样是眼热江德福的。
遍观岛上,确有个如安杰般出类拔萃的女子,那就是葛美霞。她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有文化,多才多艺,跟安杰虽然差点气质,但贵在接地气呀。
不过王振彪对葛美霞也仅只于欣赏而已,至于进一步扯上关系,他还没那么大胆。
为一个女人舍弃自己的政治生命,对官迷王振彪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再加之还要担一个抛弃结发妻子的恶名,更觉不上算。
王振彪也忌惮葛美霞的成分。
葛美霞是岛上渔霸的女儿,这成分在岛上可够高的,在那个唯出身,唯成分论的年代,葛美霞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高来不就,低来不凑得蹉跎到了大龄,在文革最凶的那几年,甚至葛美霞被剥夺了当老师的权利,在岛上抬大粪。
终于熬过了这些糟心的日子,葛美霞也迎来了人生的春天。
丧偶的老丁来到了岛上,他身份高,是部队的副参谋长。人长得不错,又有文化,别人撮合这两人在一起成个家,葛美霞欣然允诺,老丁也正中下怀。
可是两人的婚事在王振彪这儿遇到了强硬阻力,这会儿的王振彪要说对葛美霞已存了私心还真不至于。毕竟他也没料到老婆张桂英会给他腾位。
倒是他对老丁不爽,有意使绊子或许是真。凭啥你老丁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小小副参谋长就可以摘了我们岛上的这朵鲜花去,这是潜意识里的不想成全。
谁知正在这时老婆张桂英给他来了个电话,让他出面阻止老丁和葛美霞的婚事,成全德华爱老丁的一片痴心。
其实老婆张桂英一向不招他待见,在他这儿说话并没什么分量。平时总见他对张桂英冷着一张脸,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这回张桂英给他打电话他竟然没有训斥,反而在电话里笑着调侃老婆:“瞧把你能的。”话里是掩不住的欢喜。
看来张桂英这电话是打到他心坎上去了,本来私心也不想成全老丁和葛美霞的婚事,现在更有了老婆的指令让他师出有名。
再说,如果因为他的原因拆散了老丁和葛美霞,成全了老丁和德华,想来作为德华哥哥的江德福即使表面不感谢他,暗地也是赞成他的吧。
于是王振彪借着葛美霞的成分问题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地搅黄了老丁的婚事。
连王振彪自己也没想到,在离岛后不长时间,老婆张桂英竟然因病意外辞世。
以前张桂英活着时,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张桂英一辞世,他的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他也有机会追求自己的第二春了。
何况退休在即,升迁他是不做指望了,但找个漂亮有文化的老婆的心却蠢蠢欲动起来。把周围的人一划拉,葛美霞这个人便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况且这些年,对成分问题也不像先前那般敏感了。
虽然张桂英尸骨未寒,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自己的幸福最重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别半路杀出个老丁这样的就麻烦了。
王振彪说干就干,他本来就是个心机深细之人,从不打无准备之战:他先是和葛美霞暗通款曲,两人达成共识,同意在一起生活。
现下唯一的顾虑便是娶葛美霞这件事于老丁来说做得不地道,但得罪了老丁王振彪不一定放在心上,可因此事被安杰和江德福嗤之以鼻就不太圆满了。
毕竟江德福是自己的老邻居,共事多年关系尚可,葛美霞则是安杰的好闺密,失去安杰这个朋友葛美霞也不情愿。
两人一合计:装作互不搭界,却让江德福夫妻给作媒,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谁知葛美霞做这事差点火候,装也装不像,竟然一眼就被安杰瞧出了其中端倪。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王振彪到底娶到了葛美霞,圆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娶个有文化的漂亮老婆的梦。
王振彪是如愿以偿了,那葛美霞是嫁给老丁幸福还是嫁给王副政委幸福?
答案当然是嫁给王副政委幸福。
首先,王副政委官阶比江德福还高,比老丁更强多了去了。
且王副政委可以立马带她离开岛上,葛美霞终于可以一扫多年来因成分高被人嫌弃,在岛上当老姑娘,被欺压被小看而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的阴霾,从此扬眉吐气的过日子。
其次,王振彪家庭关系简单。
王振彪就王海洋这个有出息的留美博士海归儿子,经济独立,思想先进。
即使王海洋小时候不待见这位葛老师,现在出于教养、出于见识,也做不出为难已成为自己继母葛老师的事。
而和老丁过就不一样了,老丁有四个儿子,且儿子们资质平庸,前途平平,这就意味着将来会有经济的压力,还有家庭琐事的繁杂,这些都需要老丁夫妇帮衬或搭把手,且看德华晚年在老丁家的忙碌日常和无私奉献就可以看出嫁给老丁不是件爽心事。
再看葛美霞嫁给王副政委的晚年生活,小别墅住着,广场舞跳着,咖啡喝着,曾经无限羡慕和遐想过的好日子终于盈盈在握。
艰苦跋涉了那么久,葛美霞才终于能和安杰在一起平起平坐地喝咖啡,王振彪也再不用艳羡江德福的幸福婚姻了。
所以,婚姻这回事,各人是各人的缘法,只是谁都在替张桂英不值。
《蜗居》里面的宋思明太太在宋思明出轨后说过一段发人深省的话:
女人活到我这个岁数,早就明白了男人都一个样。年轻时需要垫脚石,中年时需要强心针,到老了就要扶着拐棍。
睿智如宋思明太太尚且落寞收场,更别提没文化又早亡的张桂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