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做过许多有趣又愚蠢的事儿,其中,最刺激又最后悔的要数捅马蜂窝了。
儿时,在农村老家随处可见蜂窝,而以树上悬挂着的马蜂窝居多,一个个马蜂窝像一只只倒垂着的莲蓬,小则如排球,大则如篮球。无数金黄色的马蜂爬进爬出,飞来飞去,整日忙忙碌碌。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为了逞强,看见了马蜂窝,心里就产生一种捅下来的强烈愿望。但也不是谁都有这勇气,因为每个孩子都被大人告诫过:马蜂蜇人、有毒、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村里就有一个13岁的男孩被马蜂蛰中太阳穴死去的。这虽然是特例,但也经常看到过大人或孩子不小心被蜇得鼻青脸肿的惨状。
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们要翻过一座小山,去五里路外另一个更大一点的村子上学。
那天放学,我和几个伙伴没有走大路,走的是穿过林子的一条山路。平时这条路很少走人,我们边走边玩,这时,突然一个伙伴大喊:“看,马蜂窝!”我们抬头顺着伙伴手指方向一望,果然在一颗高大的栎树上,挂着一个足球大小的灰白色的马蜂窝,不时有马蜂嗡嗡叫着飞进飞出。
一名伙伴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树枝,向马蜂窝扔去,枯树枝被栎树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虽然没有打到,但马蜂窝还是被震动得轻轻摇晃了起来。
“不好,有马蜂飞来了,快跑——”还没等那名伙伴说完,另一个伙伴发出了一声惨叫,已经被蛰了。我们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山。再看那名被蛰的伙伴,后脖子那儿有个枣大的疙瘩,痛得龇牙咧嘴,不停地哎呦着。
“我们得报仇,我们要把马蜂窝给捅下来。”我说,看到同伴痛苦的样子,真是满腔愤怒。
“对,我们要报仇,”同伴纷纷响应,有人转身就要上山。
“不行,这样上去不行,我们没有‘弹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天我们准备好弹弓和石块再来。”这时的我,俨然成了叱咤风云,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伙伴们纷纷表示赞同,我们一路想着对策,各回各家了。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上学时,我们伙伴中有三个带了弹弓,没带的也在书包里装了大大小小的石块。那天,每个人都很兴奋,一到下课就聚到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上一阵。
终于挨到放学了,我们都把把衣服扣严,帽子带好,鞋带系紧,其中一个小女孩儿头上扯了一条围巾蒙住脸,只露两只眼睛,煞有介事地向大栎树的马蜂窝进军了。
路上我告诉他们,待马蜂窝一落,就赶紧分头往山下跑。到山脚下集合,伙伴们频频点头答应。
我们弯着腰,一步一步地接近,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大的声音,以免事先惊动马蜂。等到马蜂窝在我们弹弓和飞石的射程之内。我让大家都停止了前进。我们分散开,每人大概离一米五左右,把事先准备好的石块握在手上,弹弓也装好了小石子。
“瞄准,打——”我的指令一发出,大小的石块和弹弓里的石子一齐向马蜂窝飞去。只见足球大小的马蜂窝像一枚炸弹一样,瞬间炸裂,大小不一的碎块四处飞溅。
几乎与此同时,一团金黄色的马蜂腾空而起,有好多只冲着我们就扑了过来,好像一架架燃料耗尽、殊死一搏的战斗机,复仇的火焰绝对能烧死每个入侵者。
我们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只马蜂,也从来没想到它们速度如此之快,乱叫着四散溃逃了。
待到山脚集合时,每个人都气喘嘘嘘、面色煞白,全无了英雄气概。有的鞋子跑掉了,有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了,那个女孩的围巾不也不知了去向。
更糟糕的是,伙伴中多数都被马蜂蛰了,有的还被蛰了四五针,头上、脸上、胳臂、后背,真是四处开花,到处大包。还好,我跑的快,只是后腰被蛰了一针。
惊恐稍定,我带着两个没被蛰的同伴,顺着原路,小心地往回走,找到了同伴跑丢的鞋和那个女孩的围巾。
当我们这群“伤员”,拖着疲惫的身体,狼狈不堪地走到村口时,车把式周大爷看见冷笑了几声,说:“你们这几个小鬼,又做坏事,捅马蜂窝了吧?”见我们没有说话,大爷告诉我们:“你有家,他也要有个家,马蜂窝就是马蜂的家,你毁了它的家,它能不跟你拼命吗,马蜂窝今后可捅不得。”
若干年后,我再回老家那个村子,问起当年的伙伴:“山上还有马蜂窝了吗?”伙伴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想让马蜂蛰,也找不到地儿了,如今的林子也是稀稀疏疏的,什么动物都没有,死一般的静。。。。。。”
我听了,心生黯然。如果当初,人们不是用洋炮、猎枪打野鸡、野兔;不是用夹子、套子捕鸟;甚至,不是捅下并没有妨碍你的马蜂窝。。。。。。现在的林子是不是还像童年时那样百鸟和鸣、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