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黑无常
我叫黑无常,喜爱黑色,一袭青衣,居无定所,生性乖张,脾气暴戾。但我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心有侠义之情,一身铮铮铁骨,又名死有分、范无救。我头顶天下太平,心有阴阳公正,魑魅魍魉们见到我无不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可是,我觉得自己虽然外表耿直,内心却是个比较善良细腻的勾魂使者。我不像老白(白无常)那般整日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架子,我觉得那就是虚情假意。再说了,他见天儿吐个长舌头,哪个君子像他那样面目狰狞。不过,我们虽然黑白分明,可关系向来牢靠,若论起我二人的情分,是要追溯到生前的。
还记得那年杏花微雨,我俩漫步南台桥下(不是好基友,我们是纯洁的兄弟友谊),忽而微雨变暴雨,滂沱如注,热心的老白扬言回家取伞,要我于桥下等候,转而不见了踪影,憨厚实诚的我左等右等上等下等,就是盼不来他的身影。转瞬间河水暴涨齐腰,可我又不敢随意离去,唯恐老白取伞归来不见我,着急上火,况且作为好兄弟,应该言而有信,说在哪里等候就在哪里死守。所以,老天爷并没有因为我的淳朴而动容,一江春水仍是不加犹豫的将我没顶,我随波西游,撒手人寰,临了不忘在桥柱上刻下几个大字——到此一油(所以在中国,这个传统是历史悠久的)。因为死守一个诺言,我守死在南台桥下,我不觉得自己很愚蠢,我认为自己很伟大。
等等,老白呢?伞呢?
当然,老白最终执着伞累的像狗一样的跑回来,可却只见汹涌波涛,不见我的靓影,当他看到桥柱上那娟秀的字体时,恍然大悟,泪如雨下,默默的上前将“油”字杠掉,在旁边写下一个“游”(情急之下难免有疏漏,我可是被冲走哒!)。老白捶胸顿足,仰天长啸,哭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他泪眼婆娑的看着手中的两把伞,偶然发现商标赫然醒目在眼前——天堂伞!遂又是一番呼天抢地。
少心没肺的东西,拿这么个不吉利的牌子!
最后他哭的力尽气绝,愤恨的扔掉手中那两把万恶的雨伞,失魂落魄的呆望着桥柱,少顷,不知从哪里搞出来一根长绳,于桥下自缢身亡,结束了自己年轻有为的生命。
后来,我总是唏嘘,还好我没有擅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被水淹没卷走,不然,老白岂不枉死?我若当时离去,待折返归来看到他吐着血红舌头的恐怖样子,又没有随身携带绳子,惊恐之余非一头撞在桥墩上不可。那样头破血流,肝脑涂地的岂不仄悚、慎人。
不管怎么样,老白够意思,我也不含糊。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到了阴间咱俩还做好基友,哦不,好兄弟!
这件事不知被哪个过路的孤魂野鬼拍照发了朋友圈,标题叫:一对生死好基友!马勒戈壁的,说他妈一百遍了,是好兄弟!一夜的功夫,在阴间消息不胫而走,图片被转发破百万,我们算是跳进忘川河也洗不清说不明了。不过,阎王爷得知后对我们的信守不渝大加赞赏,并决定在阴曹地府树立为典型给予嘉奖,以正风气。而且还将毫无工作经验的我们委派给城隍爷,取名无常二爷,官拜正股级,专业技术职称勾魂使者,专门扬善罚恶,捉拿不法之徒。
临走阎王爷为我们践行之时,还神秘兮兮的问我:你嫂子特别好奇,你们谁喜欢在前面多一点?
我也是操的了这无聊混蛋的朋友圈。
“好吧,领导!我们一定好好干,不辱使命!”我信誓旦旦
“恩,好好干!”阎王爷一脸坏笑
上任的路上我俩心事重重,这时老白问我:“你说,一会儿到城隍爷那里报道,他会不会也问咱们这些问题。”
“你丫闭嘴吧!赶路!”
2 我叫白无常
我叫白无常,偏爱洁白无瑕的东西,舌头比较长。我还有个名字叫谢必安,我和黑无常是惺惺相惜,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但黑哥属于凶神恶煞,平日里总是怒目圆瞪,睥睨一切奸佞邪恶,无论人鬼,见到他无不胆颤心寒。曾吓死小人小鬼儿无数,也曾无辜了些胆小若鼠的平民百姓。确实,有时候他的刚正不阿是有些冒失,我经常劝诫他,可他的固执总是令我无可奈何。他总说:作为摄魂使者,没有一脸凶相如何震慑那些怙恶不悛之人,况且你以为我们是做什么差事的,要那些慈眉善目有个卵用?欧巴!伦家真是辩不过你,不争也罢。虽然我每每附和,可心中总是不服,我偏要做一个具有亲和力的勾魂使者,让无论是谁跟我走的时候,都能够一世了然,心无挂碍,无所畏惧。像是我帽子上的标语“你也来了”,多么温馨的问候啊!无论是多么稔恶藏奸之人,死都死了,干嘛还要让其万劫不复呢。哈利路亚,有时我真觉得自己该进天堂,可惜我一朝入道,生生世世算是与耶稣基督再无缘份,还是用一颗平常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慈悲为怀感化那些迷途的羔羊吧!我听说西方极乐世界的弥勒都夸我鬼身佛心,要不是阎王爷扣着我的通行证,去年差点跳槽。不过,我也是舍不下我那凶巴巴的黑哥哥,自打我有了媚娘,他也不再常来找我下五子棋,也不知道下班都在哪里鬼混神游,他也老大不小的,却还这么孤着,我几次三番有意撮合他跟孟婆,可他差点与我翻脸,最后告诉我说,他心里只爱白富美!我知道你说谁呢,我就不明白了,小倩有什么好,整日无所事事,卖弄风骚,飘过来飘过去无非两条毫无血色的大白腿,还真把自己当做七仙女玩什么衣袂翩翩。再者说,人家早也意有所属,心就压根儿没在这地府之中。我那没出息的黑哥哥,没事儿就黑红黑红着个脸蛋子,耷拉着裤裆子,跑人家小倩面前献殷勤,城隍爷年初造的预算,好不容易年末批下来,给你配条新款的镀铬锁链,那是要你锁那些恶贯满盈的王八蛋们的,你却转手屁颠屁颠送给小倩拴她的宠物狗,还给那狗取个小名儿叫小黑,那明明是只白狗好不啦!扮恶心扮的这么正大光明的,真是单相思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通通变了脑残无可救药。
唉,爱是种病,黑哥哥是病入膏肓喽!
还好他没有被那红颜祸水蛊惑的丧失掉全部心智,工作起来依旧劲头十足,不苟言笑的他时不时还跟我谈笑风生,最近他总是问我:老白,老白,你说我是不是阴间颜值最高的鬼?我心想我又不是魔镜,可怎么回答你,况且阎王爷明令禁止人死变鬼进入阴间后恣意撒谎,不然一经发现,男鬼剁掉小鸡鸡,女鬼装上小鸡鸡。你说你那惨不忍睹的做一百个表情都是一种穷凶极恶的脸,我该怎么说实话才能伤你伤得不让你那么痛不欲生呢?我只好冲你扮个鬼脸,结果又被街拍,于是当晚朋友圈爆传——白无常床上有媚娘,床下仍与黑无常藕断丝连。我受这个冤枉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本来就是鬼,本色生活就好,不用扮我们这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鬼字!要什么颜值?要什么颜值?而这似乎也说明黑哥哥真的比我傻。真的。
最近他上班总是拉着我,我怕他掉色,可他就是不撒手,还一个劲儿的傻笑,嘴里咕哝着:倩倩昨天冲我抛媚眼来着⋯⋯
我他妈的也是呵呵了,那个倩倩看谁都那样好吗?
3 孟婆的心事
我叫孟婆,炖的一手好烫,世代在奈何桥边叫卖,往来游魂留恋阳间,无不在望乡台旁犹豫驻足,但是,喝过我的汤后都觉神清气爽,瞬间忘却一世忧愁。所以,数年来我的生意还算红火。从古至今,在民间关于我的传说有很多很多,有说混沌初开时,我本是天界稗官,只因看遍人界众生桎梏于恩怨情仇之中,生死纠结,于是主动请命到地府,为人鬼于轮回之前排忧解难,使他们可以在黄泉路上轻松、潇洒走一回;也有的说我是孟姜女的化身,男人外出打工,老板拖欠农民工工资,讨薪不成,死在工地上,我虽为一介弱女子,但作为家属依然要据理力争,可又不知道该从何闹起,只有扑倒在工地门口号啕大哭。谁知道才哭出来几声,整个工地全部坍塌,还砸死不少工人。艾玛,当时我吓坏了,仓皇而逃,心想这该死的豆腐渣工程。上天见我功力非凡,又悲痛欲绝,出于怜悯将我安置于此,为众生解脱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还有一种说法,将我杜撰成西汉时期一位通晓佛法的老处女,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在明清时期,我肯定会被送至“扬州瘦马培训基地”,成为秦淮河畔一代名马),美艳如花,一生未嫁了无牵挂,只劝人积德行善,吃素不杀生,由此感动天感动地(其实是怕我泄露天机,于是让我每日熬制迷魂汤,美其名曰孟婆汤,自己服下,一点点消除记忆)。还不是天空那点姹紫嫣红的男女破事儿,不说也罢,就让我忘掉自己吧!
在这些传说中,我最喜欢第三种,那曲折跌宕的情节,符合我如今的气质。因为任何沧桑都无法掩盖我的秀外慧中,我猜想自己年轻时一定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可惜我是真的记不得了。
由于最近鬼量骤增,(听说人界战乱四起,恐怖组织横行肆虐,人们纷纷赴死,表示活着又累又烦又害怕)。阎王在阴曹改制,大力推行新政,换下一大批老臣,又新招募了牛首阿旁。我恨死这两个龟儿子,他们总是跟我过不去,要我交什么占地经营费,忘川河污染治理费。我奶奶的奶奶都没听说过在这里叫卖还要交费,奶奶的,我不从他们就驱赶我,踹我的摊子砸我的锅。于是我总要起早贪黑躲躲闪闪,不在桥这一边便是那一边,很多次为了躲避他们的骚扰,我一个老妪愣是在桥洞里一挨便是半宿。这两个混蛋白喝我的汤也他妈不去投胎。作威作福耍臭不要脸。可怜老身我势单力孤,阎王和他们沆瀣一气又装聋作哑,我只能忍气吞声,却也奈何不得他们。
听说前些时日城隍那里新来两个后生,一黑一白一凶一善,有趣的很,我几次三番想见见新人,却总是无缘谋面。直到那日一名叫媚娘的女子来我这里喝奶茶,我们相谈甚欢,有意思的是,她竟然是白无常的女人,真是世事无常,缘分却天注定啊。这两个后生性格迥异,但看得出来他们情重姜肱,尤其那个黑无常,媚娘私下告诉我,他看上去冷酷无情,实则热情似火。看他下班后整日东游西逛,无所事事,我也属意认他做干儿子与他相依为命,我这多年来的积蓄不但有了归宿,再碰到牛头马面那两个畜生,我也算有所倚仗。但没想到一件皆大欢喜的美事,却让白无常活生生给办成一次深重的误会。都知道地上的人心复杂,没成想变做鬼脑子还这么爱浮想联翩。如今,街坊们都以为我老太太想吃嫩草,议论纷纷,我百口莫辩,落得个晚节不保。
这件事只好暂且作罢。媚娘啊媚娘,你这话是怎么传的,可害苦老身喽!
4 判官之死(一)
首先要声明一点,判官并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只鬼。因为他是一群鬼。而我们一般意义上所认为的判官,是四大判官里掌管生死簿的崔判官,因其工作分工涉及人民群众生死决断,所以较之其他判官在人们潜意识中的地位便略高一些。但是,他确实无法完全代表判官这个群体。
现在让我们先来科普一下判官的种类。当然,如果你非要带着迷信的眼光去看待以下这些无聊的文字,你完全可以马上选择静静的飘至第四段。那么,请你也一定不要后悔自己适才那个愚蠢的决定,因为,如果你不阅读这一段,对于稍后你身陷于第三段的一头雾水时我将不负丝毫责任。另外,我对灯起誓这绝对不是诅咒!
阎王殿里负责审判鬼魂的文武四大判官分别为: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阴律司(排名不分先后)。
作为赏善司,我执掌着善薄,偏好穿绿色的长袍,爱笑。虽然是在一个阴翳的鬼地方,虽然是在庄严恐怖的阎王大殿上,可我就是爱笑。我总是保持一副满足的模样,那使我看上去威严又不失和善。爱笑的人其实内心最为复杂,我不喜欢被同行、下属或是领导洞穿心思,那么微笑便是最好的伪装。顾名思义,我分管的是一项跟钱过不去的差事,但同时这也是个肥差,阴间一年里大部分的经费都要从我这里支出。生前乐善好施的小鬼全部由我调度,根据生前行善程度大小、多少予以奖赏。在六道轮回中,或登天成神,或投胎做人,都由我说了算。有了我的指令只须在孟婆处喝一碗迷魂汤,忘却生前恩怨,即可好梦成真。阎王爷如此看重我,我也不想令他失望,就是有时候也心惊胆战。阎王爷出手向来豪气,买东西总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像置办宅地,给老二小三置豪宅,平日里人界天界的迎来送往,时不时看望下大领导⋯⋯哪个不是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而这些都需要我亲力亲为的去办,每一笔账单都有我的署名。听说去年底刚刚召开的人鬼神三界大会上通过一项决议,增设一个独立的部门,负责巡游查处各界的贪污腐败、公款挪用、私设小金库等现象,我这心里大半年没着没落,惴惴不安的。不过好在他们如今滞留在人间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据说人间的此类案件多如牛毛,上边要求这一组人马死磕在人界,立刻又新成立了两组人马分头行动。看起来这一次决心很大,来势汹汹。
如今度日如年的,总有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人界把那些被查处对象分为老虎和苍蝇两个等次,不知道我算什么,我想我怎么也得属于老虎,而且是大老虎。根据阴律司的数据统计:最近跳楼到阴间来的人数占80%。摔成照片也很滑稽。可是我怎么办?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可怎么再去寻死?心烦,真想去死。
阎王爷倒一直是少心没肺的我行我素,一点不知收敛,还几次在中层大会上揶揄我胆小如鼠。他说: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一把火总能烧尽大部分忧愁。我当时就茅塞顿开,心里不住唏嘘,领导就是领导,办法多,点子毒。当天夜里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阎王爷的老二、小三家里各放一把火,烧的她们魂飞魄散,须臾间化作过眼云烟随风而去。
只有不断的学习和提高自己,才能跟得上领导信任的步伐。在人界情人是反腐利器,我这次一不做二不休的快刀斩乱麻,阎王爷还不得赏我赏到死去活来。
可第二天一大早,阎王爷竟然提着砍刀满世界的叫嚷着要让我永世不得超生。我心想,这是要做足戏份吗?我要不要配合一下?这时我接到一只神秘鬼的电话,他说:阎王要你烧账本儿,你却烧死人家马子,还一口气烧死俩。若不想万劫不复,一个字——快跑!
艾玛!我再一次恍然大悟。现在生不如死,能往哪里跑呢?顾不得那么多,还是走为上策。一直往南方跑,一直往南方跑⋯⋯唉!还不如死掉算啦!
4 判官之死(二)
所以,为了故事的连贯性我必须此刻出场,因为我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下去。在判官家族里我身着紫袍,紫色作为我的幸运颜色在我身边无处不在。我相信紫气东来那不是传说,事实上那更符合我的个人癖好,虽然我本人就是一个传说。
地府中混沌无光,暗无天日,长期在这里工作、学习、生活的我,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阎王爷看我性子刚烈,将我放在罚恶司的位置上,如此一来,也为我整日里的怒目圆睁,找到了表里如一的归宿。鬼都知道这是个人神共愤的差事,换句话说我的工作就是把该得罪不该得罪的全部得罪个遍,来我这里一般没什么好事,我这里也碰不到什么好鸟。所以我没有朋友,也不爱言语,这份差事令我如坐针毡,生怕哪天遭到报复,俗话说祸从口出,于是平日里我都是双唇紧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办法,我必须假借威严以掩饰自己的不安和慌张,才能保住这份差事而不至于沦落街头挨饿受冻。毕竟,在这里我没有靠山,也没有根,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做鬼。长期这样的生活练就出自己谨慎的性格与缜密的心思。当然,在别人面前我依旧是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判官。
没有谁知道我正在慢慢酝酿一件惊为天人的大事。
凡是来我这里报到的鬼魂,首先要去孽镜台前甄别、映照,待显明善恶、区分好坏之后,凡是生前行善的鬼就拿着我的介绍信转到赏善司那里,至于生前作恶的坏鬼则全部留下来由我处置(我是不是脑袋让阎王殿的大门儿挤过,选这么个人不待见又遭鬼骂的差事),接下来我会根据阎王爷一直倡导的“四不四无”原则量刑,所谓四不,即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所谓四无,即无礼、无义、无廉、无耻。我严格公正的按照要求轻罪轻罚,重罪重罚,随后再交到阴差手里送到罚恶刑台上,依次送往十八层地狱,直到刑满,再交轮回殿,拉去变牛变马,变猪变狗等等,如此重返阳世。这些在我身后墙上的办事指南中也有详细流程图,并且我还制定出明白卡,虽然没有任何鬼愿意明明白白的知晓自己是怎么死第二回的。
这个工作有时非常困扰我,因为总是接到来自于各方各面的说情电话,亲戚、朋友、天神、领导谁我也得罪不起,可又得秉公办事,所以我只得求助阎王爷,可他只给我批复几个字——差不多行啦!唉!谁叫我没有后台,关系也不硬,草根一个自讨苦吃,领导不亲小鬼儿不爱的。我只得一个人摸索着办,尽量皆大欢喜又不失严明。但是众口难调,我依旧不知得罪过多少鬼神。
想要出人头地,不再这么拧巴的生活,就必须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势力。最近我察言观色发现赏善司总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并且还多次在大殿之上遭到阎王爷的呵斥,于是我有意亲近他,每晚约他小酌谈心,没几日他便告诉我他心中的苦闷,我一听便计上心来。我先到阎王那里进言,告诉他赏善司最近心神不定,在外总是散布阎王爷挪用公款的谣言,怕是要变节有出逃之意,地府恐怕因他而多生事端。阎王听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问罪与他,但我告诉阎王,此事虽不能小觑,但更不可明目张胆的硬来,要私下授意赏善司搞些小动作,待他做罢再治他的罪。于是,便有了后来阎王爷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没想到赏善司这个白痴还真是个名不虚传的傻瓜,那日我不过是给他看过几篇关于人界情妇与领导反目而牵扯出的腐败案件的报道,他便如释重负的走掉,当晚便听到城中失火的消息,把阎王爷那些亲爱的们烧了个毛发无存。
哼,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其实,贱内有一拙弟,凭借我的引荐在赏善司那里打杂,管他的是两个赏善司副使,这二鬼一个是阎王二奶的堂弟,一个是小三儿的表哥,仗着他们的靠山谁也不服谁,二人早已对赏善司的位子觊觎已久,明争暗斗却害苦了我的小舅子,左右为难不说,还饱受夹板气的煎熬。此事让我和家妻也是苦恼不已。这一次没想到赏善司那个蠢货竟然一举烧死了阎王爷的俩情儿,我得到消息后先是托小鬼儿丙给赏善司报信儿要他快跑,同时我派小舅子赶到阎王那里检举赏善司,说他叛变之心死不悔改,不仅不按照阎王爷的授意办事,还烧死两个您心爱的女人以泄愤,此鬼不除,后患无穷。阎王听后二话没说便杀了出去。
此刻,我独自一人站在阎王的大殿里。这座宫殿好清冷,好阴森,可是又那么的华丽、堂皇,四周的鬼柱高大而粗壮,走向阎王爷宝座的台阶上,无不镶满着珠光宝气的玉石,这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一次,在无意中将计就计,不仅除掉赏善司,也除掉了他两个副使的靠山,真是一石多鸟,赏善司今后无论生死,这个位子已经空出来,并且阎王爷因为我小舅子检举有功要破格提拔,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强烈要求应该按照规矩办,对待年轻人更不可过多奖赏,恐其自满。阎王爷对我的公正无私大加赞赏,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小舅子破格提拔为赏善司,阎王爷说:举贤不避亲,有你姐夫在相信你一定也不差,我对你有信心。
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此刻,我心中正有一团欲火,它烧的很旺。
4 判官之死(三)
我是一只鬼造鬼,很显然,如人界的人造人一般,我是地府中日益腾飞的魔力产物,我不在六道轮回之中,也没有前世今生,只有一身早已被设定好的程序,和二进制的简单思维。我生来就被赋予了严格执行上级指令的使命,可最近我发现自己似乎正在萌生出一种古怪的,程序指令之外的东西,那莫可名状的闪烁像是短路,又不像是短路,这让我很烦恼。烦恼?那不是一种情绪吗?我怎么可能有,一定又是系统故障,我想我是不是该重新安装一遍系统。
什么?我是谁?差点忘记介绍自己。我是察查司,一只双目如电,刚直不阿,大义凛然的鬼造鬼。我的职责是让善者得到善报,好事得到弘扬,使恶者受到应得的惩处,并为冤者平反昭雪。有一次阎王爷在中层会议上说过这样的话:“事实上,察查司所做的工作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宣传工作,是整个地府的对外窗口,我们不仅要惩恶扬善,还要将我们的做法宣传出去。让人神共知,我们并不是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我们每一只鬼的内心,都有着对善良的祝福和对邪恶的鄙弃。我们只是一个种群,毫无怪诞之处,是人神之外的另一种应该受到尊重与公平对待的存在。我们应该让外界知道我们的伟大。”当时,我看到好多同僚都在大殿里泪流满面的振臂直呼:“阎王爷说得好,阎王爷说的妙,我们顶你⋯⋯那一刻我竟有些明白,隐约萌生出感觉时,内心跟随大家的激昂一同涌出的暖流。是我又在短路吗?
最近很苦恼,是的,那是真的,七情六欲正在我体内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我开始想问题,思考我的工作,揣度来我这里报到的每一只鬼。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鬼,所以,鬼都不知道我的秘密。实际上产生苦恼这种情绪,对于我来讲又是一件兴奋的事情,因为我有了回忆,开始憧憬未来。这种感觉如此新奇,又那样美妙。它就实实在在的每天出现在我的身上。那简直是好极了!
今天有一只鬼来我这里报到,生前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肥头大耳,满脸流油,与其说他是走进来的,不如说他是挪进来的,他的肚子大到简直让人吃惊,让人联想到即将临盆的产妇,而我敢发誓,此刻他腹中怀着的一定是和成年人大小相当的胎儿。所以,他胖的几乎看不到腿。所以,我很疑惑他究竟依靠什么移动。或者他可以考虑滚动,那卷起尘土和树叶的样子一定很霸气。
“你就是察查司吗?”那胖鬼一脸的颐指气使。这让我很不愉快,我猜想他或许是胖死的。同样因为他的傲慢我回敬他一个睥睨的眼神。毕竟我是判官,决定他在这里命运的察查司。但他接下来的言语却几乎将我逼疯。
“阎王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吗?”远远的看上去他有好多层下巴,他一开口说话,浑身的肉都在颤悠。
“没有。那么来着何鬼?”我轻轻靠在椅背上,在台案下面翘起二郎腿。
“好吧,那么你快将我分到善鬼堆儿里,并且写一篇不少于3000字的歌颂文章宣传下我的善良。稍后我的随从会把我的事迹交待给你。记住,一定要写的漂亮点”他简直没有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正准备发怒的时候,跑进来一只小鬼儿在我身边弯下腰与我耳语,他告诉我阎王爷的指令是要我把他分到善鬼的群体中去,并要我将他的善行大加颂赞。我一头雾水又火冒三丈,可我不能够违背阎王爷的指令,虽然下面那个胖子令我很恼怒。但我逐渐产生思想这个秘密,目前还并不想让其他鬼察觉到。所以,最终我只有很不情愿的照办,当然那只愚蠢的胖鬼并没有留意我的不悦,因为他的眼睛始终高高的盯着天花板。那晚我陷入深深地纠结,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我找到那只鬼的生前履历想要看个究竟。
王大山(好霸气的名字,反过来念就是山大王,怎么看都气势不凡),生前因其姐姐入宫为后,其全家承蒙王恩庇佑,鸡犬升天。王大山平日里怙恶不悛,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因其朝中那硬邦邦的后台,当地父母官只是佯装不见,放任其恣睢妄为。不过人恶自有天收,某日如厕,因其实在太胖,压塌垫板坠入茅坑,屎了。念到这里不知从哪里涌出一阵恶臭,仿佛我正亲历目睹那四射飞溅的澎湃峥嵘。这样一坨壮屎也要歌颂,颂文还不能少于3000字,真是要臭名远扬的。很奇怪这些目中无人的人,是怎么遇见了完美的自己,变成鬼之后依旧执迷不悟。上天残忍的夺走他们的智商,又用金钱与权势来填漏补缺,最后令他们长眠于粪土中呜呼哀哉。上天是公平的,总不会让遗憾陪伴的太过漫长,但也不会让幸运翳避的过于久远。
我在想,阎王爷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太过武断,甚至是颠倒黑白,这样的鬼如此安置,他依旧难以忏悔自己的罪行,进入轮回转世,来生恐怕也是个恶人。那晚我翻看了很多过去的卷宗,还有自己曾经批准发布的宣传材料,类似事件不胜枚数,多如牛毛。我越看越头痛,越看越匪夷所思,这触目惊心的卷宗霎时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严重的疏忽究竟是哪里的疏漏?应该尽快向阎王爷汇报,不然会酿成难以弥补的大祸。我焚膏继晷挑灯苦熬多夜写下奏折,我清楚此举会导致别人发现我身上的秘密,但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作为判官察查司,我应该恪尽职守并以整个地府的大局为重,如此疏漏若不加以及时制止,源源不断的恶鬼会相继重返人世,由于地府的疏忽导致人界的风雨如晦,到时候天怒人怨,三界大乱,可如何是好?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仿若大祸将至,惶恐不安。长篇累牍的奏折一经完成,我便呈请给阎王爷,我想这呕心沥血的慷慨陈词,和对阴曹的肝脑涂地,会让阎王爷动容并快速查出问题遏制祸根的。
第三天,终于等到回应——察查司玩忽职守,忤逆犯上,即日打入地牢,听候发落。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有许多昔日被我一纸宣判入狱的恶鬼,如今我们同为阶下囚,令我尝尽苦头,度日如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难道是我被病毒所害,程序出现混乱?难道一切真是我的错?
一个月之后,我被秘密带往一个神秘的处所,鬼卒说上面的意思是要将我秘密销毁,因为我已经无法再重新改写程序继续使用,因为新的察查司2号程序更加完美,并且已经走马上任。这消息令我悲恸欲绝,老泪纵横。地府的天空飘着五彩的云,血红的日头刺进我的身体,那种感觉据说叫做痛彻心扉,可惜我没有心,但却真的觉得痛。当蓝色的火焰在我身边燃起,我体味到世间的诸般苦痛——难过、愤恨、心伤、绝望、恐惧⋯⋯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挣扎、哀嚎,我只看到脚边那本自己写下的奏折,在浴火中化为灰烬。然后,我看到自己融化的身体。然后,视线模糊,直至一切陷入无尽的阴暗。
这里好黑,我究竟在哪儿?
4 判官之死(四)
《楞严经》卷八:“ 阿难 ,是等皆以业火乾枯,酬其宿债,傍为畜生。”业火焱飞,扭曲而仄悚的面孔在光里闪动,那是欲望,那是执着,那是忏悔。
世人皆有恶业,害身如火,世人常执迷不悟,故稔恶不悛者,于地狱中被业火焚烧罪孽。
忘川河的血水涓流不止,恶灵的哀鸣不绝于耳,它们伸出干枯而丑陋的手臂,什么都抓不住,却依旧在不停的挣扎。这是一个不存在悲悯的地方,没有谁会在乎谁的绝望,因为大家都是有罪之躯。奈何桥边往来熙攘,络绎不绝鬼头攒动,这里没有过往,无所谓回忆。
在这一片黑紫色的天空下,我究竟存在了多久?五百年,或者上千年,又或者更多。存在是一个难解之谜,像时间的形态一般神秘。它在实在的形体与虚无的幻境中变化莫测,它总是嘲笑生命和灵魂,仿若一切善恶美丑在它面前都是被杜撰出的荒唐迹象,而那迹象甚至也苍白到并不能够证明任何问题。天地是幻象,生死是幻象,人鬼殊途不过是它的一个恶作剧,我们都是幻象,更是玩笑。而它就喜欢看着一切不自知的愚蠢在它面前愈演愈烈。宇宙洪荒,混沌初开,万物复苏都是惘极无涯的猜想。不是人类的猜想,也不是神鬼的预测,那只是早已安排好的深渊,再怎么装疯卖傻都是徒然,最终都会陡然坠落。没有谁能够真正晓得存在的意义,一如没有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一样。如果我们上一秒做的事情,总想在下一秒找到答案,那么时间的运转将是缓慢的,虽然并未降低速率,一切只是感觉使然。故而存在有时更像是一场阴谋。但有趣的是,似乎也没有人愿意去理会它、破解它,鬼都懒得去思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厌倦在这压抑和嘈杂中没完没了的支配生死轮回,是的,我有这个权力,可我不以为然,甚至嫌恶它。
他们叫我崔钰,生前官拜潞州长子县令,我生在太平盛世,亲历了贞观的繁荣,在盛唐天子的庇佑之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真正实现了道德蓝图所展现出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祥和景象。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即使天下再无纷争,人们也要为些鸡毛蒜皮之事而面红耳赤,以便打发舒服日子带给人们的无聊时光。故而我还有一技之长——能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发摘人鬼,虽不是神明却能在三界穿梭犹如探囊取物。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年轻的我内心总是朝向火热的太阳,容不下一丝阴暗的死角。后来洋毛子那边有一只蜘蛛也引用过我的话,对于这样赤裸裸的拿来主义我很是愤慨,若不是翻开生死簿找不到大洋彼岸的他,不然非给他打个叉,随后我通过外交手段与那边的对口单位交涉,发现死洋毛子不是一般的护犊子,只得暂且不了了之,但我不会善罢甘休。
年轻时候做过许多糊涂事,记得刚刚走马上任的第一年,为了出风头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了一只老虎,那只恶虎伤人无数虽然死有余辜,在我声色俱厉的历数过它的罪行之后,它也哑口无言低头认罪,但希望有尊严的以死伏法,可我还是没有给它机会,并一直用华丽的语言恶毒的羞辱它,致使它最终含恨触阶而死,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做事真是锋芒毕露,不留余地;唐朝高祖皇帝执政时期,我一路扶摇直上,官位曾升至礼部侍郎,并与魏征结下八拜之交。贞观十三年,泾河龙王与袁守诚打赌,急功近利错行雨布惹怒玉皇,魏征受命于天欲斩杀泾河老龙王,龙王急中生智托梦给太宗皇帝,太宗皇帝于是约魏征对弈,以求拖过午时救龙王一命,谁知魏征一边对弈一边入梦将龙王斩杀,龙王死后魂魄不散一直耿耿于怀,并迁怒太宗皇帝向其索命,太宗皇帝被他搅的日夜不得安宁,重病而亡。当时魏征知道我死后任职地府阴律司,掌管阳间人的生死,遂向我求情,要我偷改生死簿,延长太宗阳寿。我犹豫再三,最终没能经得起友情与金钱的诱惑,丧失了原则。在阴曹太宗皇帝见到了爸爸李渊、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尤其是兄弟俩见到他后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要留下他,一干过路的小鬼甲乙丙丁也跟着起哄,让我打发了好些钱财才使太宗脱身。临别之际,我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回到阳间,能做一场水陆大会,超度那些无主的冤魂,再寻一个取经人,去西方极乐取三藏经普度东土众生。还告诫他若是阴司里自此再无报怨之声,阳世间便得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他后代绵长,江山永固。当然,我话音未落已不见其踪影。不过太宗皇帝是一位比较讲究的皇帝,他回到阳间便立即出榜招僧,开办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然后,在众多高僧里面唐玄奘法师脱颖而出,代表大唐去西天取经;然后,就有了《西游记》。
一念之差,善恶之间,天上地下,意料之外。到如今我还是不确定当年私自改写生死簿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那件事却永远成为了唐僧取经的直接原因。
流年似水,光阴如梭。我从一个当年侮辱老虎的后生,变成为今天威严持重的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早已不知换过多少本,我只是觉得手中握着的勾魂笔愈加沉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现在苦学英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办了那只龌龊的蜘蛛。我很清楚阎王爷在判官里面最忌惮我,他知道我属于“空降兵”,在阳间和天庭都有背景,虽然他三番五次向我示好,可我就是不太喜欢他为鬼处世的行事作风,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一直都以“为善者添寿,让恶者归阴”为己任,丝毫不曾怠慢工作,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俩虽不交心,却也处的相安无事。
我很清楚阎王拉拢我为的是什么,可没有原则的事我不可能再去做第二次,他几次想要调离我,为了不将他逼急,有时候我也只好忍气吞声与他若即若离。毕竟人家是一把手,官僚主义无处不在,真是鬼见愁。
有时候我很怀念那些在阳间的日子,虽然琐事繁杂,甚至有些鸡毛蒜皮常常还令人哭笑不得,但内心却敞亮得很。不似现在,每日都要在善恶之间抉择,在生死之间定夺。昨日早晨,我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根白色的胡须,虽然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老去,但它也在提醒着我,如此没有营养的生活,总是无穷无尽。还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在自家院子里的石墩上写写画画,那只细长的毛笔伴我渡过童年,帮我抒发心意,我用它记录下从前的许多美好景象与快乐时光。而如今我却再不敢轻易下笔,动辄生死关系着世间正义,或许这是冥冥中的天道吧。但谁说判官就不能有一个烂漫的童年,虽然我身着血红棉袍,虬髯怒相,獠牙上翘,但那纯粹是为了震慑恶鬼,也是为了判官队伍齐整一致而考虑的造型。我在天地间早已不知活过了多少个春秋,可我依旧存有一颗未泯的童心。佛祖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一直谨记于心。那些年少轻狂时的期待与抱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虽然我的心早已沧桑千年,历尽波折,可我就是知道,于生死之外,还有一片净土在等待着我,或迟或早,我都会安歇在那里,品味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5 城隍是只什么鬼
地府之大,大到广袤无边,无可丈量;小鬼之多,多到不计其数,堪比蝼蚁成群。一如判官那样,城隍也是泛指,从古至今,在祖国的大好河山内,各地都有着能够代表自己的城隍爷,有时候他更像是一种行政编制,一如现在人间的市长,只不过当得上城隍爷的鬼生前一定倍受万人敬仰,而人间现在的市长,不提也罢,呵呵两声算啦。不过,无论在哪里,地方官儿都不好当,别总看到称霸一方,作威作福的表象,其实,他的孤独与不安又有谁能够知道。下面要好好的糊弄,上面又要糊弄的好好的。
下面引用一段来自于网络的文字诠释下城隍的概念。“城隍,起源于古代的水(隍)庸(城)祭祀,是《周礼》所记载的八神之一。《周易·泰封》曰:“城复于隍,勿用师”;《易经》又言:“城复于隍,其命乱也。”意思是说,如果城墙倾覆时,是为乱兆,为政者应该息武止戈,不可穷兵黩武。可见,祭祀城隍早在周代就开始了。历史文献中,将“城”与“隍”连用,最早出现于班固《两都赋·序》:“京师修宫室,浚城隍。”《说文解字》曰:“城,以盛民也。”“隍,城池也。有水曰池,无水曰隍。”“城隍”的意思就是防守城池的护城河,那么,守护城池的神灵就是城隍爷了。”
闹清楚概念接下来咱们言归正传。
此刻,北京的城隍爷杨椒山正独坐在大都北面的城隍殿里,静静想着心事。大都的护城河总是被炙热的阳光灼烧的慵懒而滯缓,一片片波光淋漓的水面上反射着任性与愤懑。那水面下的暗潮汹涌流淌着岁月的生猛,呜咽在时光里,呼啸而来,随风而去。顺流直下多少轮回里的怅惘与叹息,都被那无形的水化为乌有。
这里比比皆是被虚荣打败的鬼。阴间那点事,不比阳间的简单。
听说上海的城隍哥仨为了争夺谁才是上海滩香火第一旺而杀得不可开交。古老的上海滩,腥风血雨如家常便饭,繁华似锦与灯红酒绿并存。这里有希望,也有绝望;这里有欢笑,也有泪水;这里有正义,也有卑鄙。这里是一个江湖,人鬼难辨,血泪混淆。但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疯狂者们蜂拥而至,誓死要在这里打拼出一个无怨无悔的未来。即使做鬼也不怕,只要曾经来过,足矣!
说起上海的城隍庙,它建造于明朝永乐年间。当时在各地纷纷建庙立祀之际,有一个与时俱进的知县叫张守约,他将当地的金山神庙改造成为上海最初的城隍庙。金山神庙早期在民间俗称金山行祀,最初祭祀的只是汉朝的名臣霍光。城隍庙改建完毕之后,由于前殿已经有霍光神像,于是便将上海的另一位城隍爷秦裕伯供奉在后殿。其实这事不难理解,先入为主嘛,作为弱小的人类,神鬼都一概得罪不起。可这种主角在后的供奉方式,令霍光与秦裕伯都颇有微词。
霍光生前乃西汉时期大名鼎鼎的重臣,是汉武帝手下大将霍去病的同父异母兄弟。汉武帝经过长期考察,认为此人可以重用,临终时封他为博陆侯,更是将太子托孤给他,之后他又辅佐过两位皇帝,主持朝政期间,政局稳定,百姓丰衣足食,最终成为汉代独树一帜的四朝元老。据史书记载,三国时期,吴王孙皓罹患重病,在弥留之际,有位天神附身于一个太监身上(这位神明下凡的口味也是吊诡),说:“位于华亭县东南的咸水塘,经常发生风潮灾害,凡人难以防范,我是汉朝的霍光,如果你在咸水塘边建一所供奉我的庙宇,我愿镇守在那里,以佑你吴国永世平安。”孙皓听后旋即下令建造金山行祀,供奉霍光石像。秦裕伯生前是上海地区的名人,原籍河北大名府,元朝进士,据传是当地有名的孝子。他在元朝末年弃官后,客居扬州,后迁至上海。当时,与陈友谅齐名的苏沪一代霸主张士诚,曾想请他出山,被其婉拒。后来,朱元璋统一天下当上皇帝,知其贤能,便派中书省请他出来做官,被他以为母亲服丧为由谢绝。洪武元年,朱元璋再次派人请他出山,可他依旧称病不出。疑心如朱元璋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岂能容他几次三番的不给面子。随即一道手谕——再不开眼定你谋反之罪,这样才算把他逼出山。秦裕伯死后,朱元璋悼曰:“生不为我人,死当卫我土”,并敕封他为上海县城隍之神。相传顺治十年,江宁巡抚周国佐在上海视察期间,因受到小人蛊惑,要对上海进行屠城,还是城隍爷秦裕伯显灵吓跑了周国佐,才使上海百姓逃过一劫。
所以,霍光与秦裕伯二鬼都自觉相当的不含糊,谁都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庙里的正主儿。于是,从那时起他们之间便有了嫌隙。再后来由于上海人民希望得到更多的庇佑,又将陈化成供奉进去。陈化成祖籍厦门,自小智勇过人,长大后投身军界,立志以武救国,因其骁勇善战,屡建战功,愣是从一名普通的水师兵丁一路扶摇直上,官拜水师提督。鸦片战争时期,他被调至上海任江南水师提督,杀敌无数,一度令洋毛子闻风丧胆。不过,造化弄人,往往有能力的人总会遭遇到猪一样的队友,在吴淞口一站中,两江总督牛鉴和东炮台守将,关键时刻掉链子临阵脱逃,最终造成孤军奋战于西炮台的他英勇牺牲。上海人民为了纪念他,为他塑像以祀。抗战期间,将他的座像抬入城隍庙,希望生前英勇杀敌的他,能够护佑上海人民躲避灾难。陈化成虽入庙最晚,但出身行伍的他又参加过鸦片战争,最后还over在战场上,威猛的武将生时天不怕地不怕,为鬼后岂能变怂?所以,什么资历深浅,先来后到的,都是胡说八道。老子根本不认。再说了,老子杀过洋鬼子,你们呢?况且,我可是人民群众给亲自抬进城隍庙的,论群众基础,你们哪个都比不上。
所以说秀才遇见兵,一般能动手就尽量别讲什么狗屁道理了。
于是,一座庙里三个城隍,虽然香火缭绕不断,门庭若市往来熙攘,好不热闹。可问题也相继而来。争强好胜之心人皆有之,神鬼却也不例外,谁让他们生前也曾为人呢!这不最近你来我往,大动干戈,明争暗斗的庙里上下不得安宁。
前几日秦裕伯风风火火来找杨椒山,道尽个中原委。因其二鬼生前同在明朝为官,于是秦裕伯为了得到北京方面的支持,特地亲自赶来大都求援。意图通过中央的压力将其他二位请出庙堂“自谋职业”。秦裕伯信誓旦旦,可杨椒山也打着自己的算盘。其实,早在秦裕伯没来之前,霍光已经向杨椒山修书一封,所谓姜还是老的辣,霍光资历最深,他料到秦裕伯要到京城去动歪心眼子,所以在信中劝诫杨椒山不要插手外阜之事。并且慷慨陈词摆事实讲道理,云里雾里的连威胁带安抚,洋洋洒洒好几百字,直写的老眼昏花,眼屎溢出,放下笔就跑出去,下恨决心当天就要招募一名文秘,以便行今后代笔之事。不过,杨椒山本来就是一只明哲保身的鬼,只求安逸自在,看到信以后分析利弊,也决定给霍光一个面子。再说,上海城隍的纷争从闹得满城风雨到鬼尽皆知,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的事了。阎王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干嘛淌这个浑水。至于秦裕伯,他们虽同在明朝,但一个是洪武年间,一个是嘉靖年间,根本无甚交往。所以,杨椒山对秦裕伯的所有请求都不置可否,虚与委蛇的搪塞了一番。倒是每晚都大摆宴席豪请秦裕伯,谈古玩说字画论风月,把酒言欢,执杯豪饮,唯独对秦裕伯的请求只字不提。秦裕伯被二锅头灌得实在招架不住,也只好悻悻而归。
回去的路上秦裕伯依旧不死心,既然大都方面的态度暧昧,那么也只好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