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到app的推送,“哪些瞬间你发现‘原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网友的回复中有不扶老太太的,有给好朋友的男盆友当备胎的,有吃鸡见死不救的…… 可是并没有谁像我一样,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险恶,就犯了弥天大错。
我第一次认识到我不是一个好人,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一个暑假,我跟着父亲乘车去广州,那时候交通不如现在发达,坐卧铺得花十几个小时,我半夜醒来,发现车停了,父亲不在身边。其实只是司机把车停在服务区休息一下,车上的人下去透透气或者买点吃点,解决生理问题等。但是当时我以为已经到站了。
车里除了我,还有好些人,有人睡着,有人在吃东西,都是不认识的人。我透过窗试图找到父亲的身影,发现外面有一个女人背影似乎是我的母亲,我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她了。我一时激动,打开窗大声喊“妈妈!妈妈!”,终于那个女人回过头,我发现认错人了!我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缩到位置后面去,心跳的好快。我以为她没发现我,谁知她竟上了我们的车,我害怕极了,更加缩在座位后面不敢冒头了。
“我女儿在叫我”
我听见她跟司机说,司机回了啥我没听清,我只能听见她往后排走来的脚步声,和自己越来越大声的心跳声。
“我们车上就一个女孩,11座!”
应该是她问了位置,司机师傅回答她。
那时候我整了个小平头,又穿着男孩子的格子衬衫和大大的休闲裤,打扮的像个假小子。可能因为这样,我被误认为男孩子了。
我探了探头,没敢出声,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抱起11座睡的正香的小姐姐下了车。
不,不是的!
那不是她妈妈!
我呐喊着!喉咙像哽住了,根本没有发出声。
我害怕极了,小姐姐的妈妈明明扎着一条辫子,穿的也不是裙子。车上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甚至那个女人抱着小姐姐下车的时候还和司机打了招呼。
我心跳的好快,一下子扑到窗前,并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不见了!
小姐姐被抱走了!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我快急哭了的时候,父亲回来了。我跟他说了这个事,他似乎不相信?
“真的!那个阿姨不是那个姐姐的妈妈!”
“怎么会有妈妈认错自己的女儿?”
“可是……”
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可是中午给那个姐姐买八宝粥的阿姨不是刚刚那个呀!”。
父亲完全没当回事,“你记错了吧?饿醒了?我给你买了八宝粥,你吃一点儿。”
“我不吃!你快去和司机师傅说一下吧,万一阿姨回来发现姐姐不见了怎么办?”
我不记得父亲怎么回答我的,又有没有去和司机师傅说这个事情了。那天晚上的记忆一直模模糊糊的,我只依稀记得车开动了那个姐姐的妈妈也没回来。
车开动了,有人在后面追车!
那个阿姨!
被抱走的小姐姐的妈妈!
“爸爸!爸爸!那个阿姨没上车!”
父亲快睡着了,我使劲摇他。
“爸爸!那个阿姨在后面追车呢!”
父亲探出头去,“哪呢?没人!”。
他又躺回去,还把我带倒。
“别乱想!快睡觉!天亮了我们就到啦。”
我怎么会是乱想!明明是我叫错了人,引得坏人上车,却抱错了无辜的小姐姐!
后来的事情,我是真的没印象了。
但是这件事一直埋在我的心里。成为我摆脱不了的阴影。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胆小又怯弱,敢做不敢当。
大学的时候,有一年过年,我又跟父亲提起这件事。
他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有这种事?”
“真的呀!那时候你怎么都不相信我!”
“不可能吧?这可是拐卖儿童呢!”
“是啊!我一直想着这个事,这么多年也忘不掉!那个时候没有出声,是我这辈子最愧疚的事情了。”
“别是你胡思乱想出来吧?”
天呐!我的爸爸!
我从来就不撒谎的!可是这种事情居然没人相信我!我也给朋友讲过,他们都会问:
“真的吗?”
“那个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呢?”
我哪里知道!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内疚了这么些年!真的被拐了的儿童,有几个能有好日子!那还是个小女孩!
我真的难过,朋友们又安慰我:
“唉,你那时候还小嘛!”
年龄大小跟人品无关!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呀。可是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只是后悔那时候怎么没坚持,大吵大闹一番。小姐姐的一生都被毁了可怎么办?是我害的呀。
“你别是记错了吧?小孩子有时候瞎想。”
这种说法跟父亲的说法如出一辙,我有时候也会迷惑,难道真的是自己妄想出来的?
时至今日,真相到底是怎样,已经辨不明白了。但是我心底一直留有这个事情,那是我第一次直面自己的险恶,以致至今受到良心的谴责。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可能真的无能为力了。只能加倍要求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无愧于心。
有人说过:“这个世界,只有做坏事的好人,和做好事的坏人。”
我一直以好人标准要求自己,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做过坏事的好人罢了。
好人难为啊!
面对不公,面对险恶,不出声,不反抗,不斗争,其实就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助纣为虐吧。
可是我还是没有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大学时代,有多少次坐公交,看到别的人不让座给老人和抱小孩的人,我都没敢呵斥他们让座,经常对自己的怯弱懊悔不已。
在公交上眼睁睁看着扒手夹人钱包,我也没敢大声喊抓小偷,踹了被偷的人一下,还被瞪了,我也只能忍气吞声,默默走开。
跻身社会人,我也没有变得勇敢无畏。
面对不公平对待,我也没有做出什么有效反击。
可能是被母亲传输“惹不起,躲得起”的思维影响了。
我不想这样的。
我想做一个敢爱敢恨,敢做敢为,响当当的女汉子!
我想路见不平,即使不拔刀相助,至少也应该一声吼!
我想做一个改变世界的人,而不是被社会改变的人!
这可能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我曾经做过坏事。
我将铭记于心。
终身与自己的人性丑恶面作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