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爸妈提到24岁表妹这周六就要举行婚礼的消息,嘟囔着现在都流行闪婚,谈恋爱不用非得来场马拉松,彼此情投意合,能尽快走进婚姻殿堂对谁都是好事。我自顾自的闷头吃饭,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老妈试探性的问我刘宇那边有没有什么行动,我放下筷子说吃饱了,赶紧跑回自己房间。家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催婚的戏码,我总是要么支支吾吾随便应付,要么就转移话题逃而避之。想来也是,这些他们年份子钱送出去不少,也该收回来了,可结婚这种事不能违背两个人的根本意愿,单一方面着急也没用,我比谁都期待自己穿上婚纱站在他面前说我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刻,可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
从我的20岁到我的28岁,八年时间,他已经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存在,就是因为在一起太长时间,才更加清楚对方的脾气秉性。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异,妈妈开始带他一个人生活,从小缺乏父爱,大概在他的骨子里就对婚姻这种东西是极其排斥的,所以我理解在他的字典里“结婚证三个字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婚礼只是一种仪式”这种想法。但这不代表我认同他的观点,我也没有多么地善解人意,宽宏大量,也曾因为他迟迟不求婚这件事跟他争吵不休,闹过分手最后重归于好。无数次反复的过程里,我们爱的越来越用力,也越来越像对方。
闹得最凶的那次是和他在咖啡厅,我像喝汽水那样大口的喝完眼前的卡布奇诺,他嘴上怨我太过豪放,还是宠溺的伸过手来为我擦干嘴角的残余。之所以这样是迫于家里催婚的压力,还有我29岁即将到来的事实,我必须要给他下最后通牒,让他马上娶我回家。一口气说完我在脑海里组织了无数次的话语,并告诉他,我回跟他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他依然举棋不定,再三犹豫,不断的向我重复陈述他不想结婚这个事实,我只好做出离开他的决定,拿起包扭头就走,他追了出来,不断的向我解释他爱我,以及他内心对婚姻有多么恐惧。那些话在当时我听来简直是无法接受,你说你爱我,为什么和我结婚就那么难呢。我歇斯底里的让他滚,泪流满面转身就跑,他一直在我身后,我快他快,我慢他慢。只要他离得稍微远一点我就怕他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原来我对他有那么多的舍不得,突然就停下来等他过来抱紧我,如此的戏码在我们这里出现了无数次,也越来越贪恋他胸膛的温度。一个人占据你生命太长时间,分开就真的没那么简单,而每一次所谓的决绝,下定决心的老死不相往来,总会在某个瞬间轰然坍塌。
周六那天在赶去表妹婚礼现场的路上说不清楚缘由的闷闷不乐,我把头倚在车窗上,风把头发吹得很乱,他坐在我的旁边,一边开车一边哼唱那首我最喜欢的私奔,我突然想起我们的相识,充满戏剧性,俗套又狗血。
年少的时候对周遭世界充满好奇,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喜欢去一些陌生的小城市,通常是在网上订好青旅,下了火车便拎包入住,最常依靠直觉判断东南西北,也有失误的时候,比如说在c城,围着火车站绕了好多圈发现自己还是原地不动,只好求助于别人,刘宇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干净的白体恤,牛仔裤,双肩包,戴着眼镜,一副青涩的学生样子。我在心里念叨着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于是大步走向前去,跟他打招呼,可我忘了,火车站大多是外来人员,他没准也是初来乍到,肯定帮不了我。 但已经开口,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青旅的地址给他看,问他该怎么走,他做惊讶状,说我们住的地方离着不远,也愿意把我带过去。也许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好人多,重要的是他让我有安全感,我几乎是没有犹豫跟在他身后,任由他领着我乱转一通。公车上俩人随便扯一些有的没的,竟然发现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念大学,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剧情没有发生,下车他问我要了电话号倒是真的,因为俩人住的地方在相反方向,他担心我还是找不着地方,提出要送我过去,我觉得麻烦他太多会不好意思就拒绝,并保证到了之后给他短信告知。到了旅店已经是下午三点,可能是旅途的颠簸,在路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到了旅店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把给他发短信这件事抛到脑后,在睡梦中听到电话声响,听到他的声音,一上来就问我现在在哪儿,我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说刚才在睡觉,听到他在那头松了一口气的那刻才反应过来还没给他报平安,再一抬头已经是晚上七点,平白无故让一个不相干的人为自己担心实在觉得抱歉,便想约他出来吃点东西。我平常不是多热情的人,也从不去主动,那天对我算是一个突破。
吃完饭跟他一起去江边散步,我提议去买几罐啤酒喝,他点头应允,两个人还是天南海北的乱扯,我们都好像忘了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足够24小时这个事实,恨不得一股脑的把各自过去那20年发生的所有都托盘而出。最有些事物在见到它的第一眼你就已经知道钟意与否,就像c城,这里让我觉得舒服自在,来过就不想离开,再比如你,第一眼看见就毫无戒备的想去信任。你把喝完的啤酒罐放在脚底下碾压,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他说以后一定要带自己喜欢的姑娘再来一次。迎着江面上吹来的风你哼起私奔,我笑着说喜欢这首歌,开始跟着你轻轻和。
本可以选择与对方把c城大大小小的景点转个遍,但很奇怪那几天的行程我们并没有作伴,我们早已习惯单枪匹马的去战斗,多一个人在身边会有那么一点的不自在。而真正熟络起来是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之后,你常喊我一起去爬山,骑车,我拉你去看画展,逛书店。在遇见对方之后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还有这么有趣的人,遇见他之后却换了一副样子,恨不得把所有的自己都拿出来给他看,不必担心他是否讨厌,不论是好的一面或者不好的那面,他都能接受。我们之间没有谁跟谁表白,看着彼此觉得很不错,感觉对了,没有将就,不会凑合,在一起就是顺其自然,可我从未想到会陪对方走这么长的一段路,也未曾想到所谓的相见恨晚久别重逢真的会发生在我身上。这八年,从我的无知到成熟,他几乎满足了我少女时代对爱情的所有幻想,也在努力地保护我的小王国,不让任何人来伤害。即使到现在也不曾让我有过失望,我们互相爱着,也在教对方如何爱着,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偏要问他要一份所谓的承诺,一场喧闹的婚礼,还有一纸证明呢,已经为他付出整个青春,也确定未来还会陪伴。大概人都是缺乏安全感的,那些所谓的仪式习俗之所以存在,都是为了多一份安心。
再回过神来你已经下车为我打开车门,你问我都想了些什么,整个人魂不守舍。我笑着没作声,拉起你的手走进婚宴大厅,跟我爸妈打过招呼之后找了处偏僻地儿坐下来,你我都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本打算给完礼金就借故离开,你说这样不礼貌,拗不过你,只好答应留下来,人情世故上你比我处理的要好太多,我直来直去,爱憎分明,活的不免太过笨拙。坐在你旁边的亲戚不断地打探咱俩什么时间结婚的消息,你漫不经心的说,快了快了。看着一对新人按部就班的交换婚戒,互念誓词,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俗套这两个字,我趴在你耳朵上对你说,我们以后不要婚礼好不好,你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笑我太天真。扔捧花的环节被老妈拉了过去,被砸中或许是注定,也或是意外,七大姑八大姨围了上来纷纷给我祝贺,我只觉无奈,明明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像明天就能实现一样,多亏老妈及时出现,成功转移目标,我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你拉起我手就开始跑,我也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因为信任,所以追随。
我们不论走到哪儿都要牵着手,算是一种习惯。哪怕像今天这样节奏不一样的奔跑,为的是不让对方离的太远。跑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表情认真地问我,要不要去c城,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猜不透你在搞什么鬼。但因为时间充沛,又离着不远,遍答应下来。
想来也有八年时间,我们再也没回去过,这八年里,变化的不止是我和他,我很好奇现在它的样子。
他带我去我当时住的那家青旅,告诉我,送我回来的那天他偷偷到过旅社问我是否安全到达,本可以上楼把我喊醒,却还是原路返回在旅社在等我电话,等了太长时间我还没动静,你只好主动来联络。突然就想起一句话,在爱情里,你主动一点,我们就有故事。我们又一起去到江边,可能是秋天的缘故,略显萧瑟,但这对我们丝毫没有影响,他让我看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曾经说的那句要再带自己喜欢的姑娘来一次也实现了,而且这个姑娘你爱了八年。
我是个尤其感性的人,你随便说点好话我都能哭的稀里哗啦,还没等我眼泪掉下来,你突然单膝跪地,拿出戒指,问我,要不要嫁给你。我有些局促不安,大脑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不知所措,沉默了五秒钟后,我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八年,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我嫁给你。
他说,今天看你在车上郁郁寡欢,我心里好难受,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了,也不想看你再因为这件事让你挣扎矛盾纠结,八年,我已经有勇气面对婚姻。
”如果你不跟我结婚,我一定也不会让你娶别人。”我在心里默默念道。
他给我带上戒指,亲吻我的额头。
我用20年来等你,又拿八年时间来跟你恋爱,真的很难去想象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我笃定你会参与我的余生,幸运的是,你没有让我留有遗憾。
男人不想结婚和不想跟你结婚完全不是一回事,而当他跨越心理界限,愿意为你接受他排斥的事物,并且在这个过程里因为你的存在感到愉悦,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我想,那大概就是真正的爱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