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疫情来了,我们憋在家里的时候,院子变成了心头最大的安慰,我们庆幸买了这个院子,因为这疫情看上去还没有这么快结束,等到院子交了之后,住在山谷院子里,似乎除了养生还更加有利于保命
不过也有烦恼的时候,因为我们交了购房的首付款后,开发商还没有跟我们签正式的购房合同。我们屡次催促,销售海波都说签正式合同需要等长泰房管局的排签。我们不了解长泰的政策,也不好反驳,他一再让我们放心,说工程进度都在按计划进行,有些客户付了全款也还在等排期。
这期间我们去了几次长泰,远远看到山坡上一栋栋的房屋渐成规模,形势喜人,热热闹闹的工地也打消了我们的疑虑,房子建好了就有实实在在的保证,合同迟早是要签的,我们大把的真金白银交给他们了,都是有账可查的,难道还怕他们赖了不成?
随着交房日子的临近,我们的院子梦眼看就要实现了。
2021年的春节放假期间,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哪里都没去,就只能在厦门附近转悠。2月16日,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因为听说房屋主体已经全部竣工了,我们再次来到山中,准备探访我们的院子。这是房子建好之后我们第一次来,也意味着期待已久的院子将要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展露真颜。
车子开到山坡下,抬头看上去,一排排略显密集的楼房有序排列在春天艳丽的阳光中,周边的山色青中带绿,褐色的房屋显得有些突兀。我们的房子在坡顶,因为工人都没有上班,我们得以顺利地走进小区。山坡略有些陡峭,因为还没有做绿化,小区里泥土碎石堆得到处都是,很不好走。虽说是正月,但是闽地温暖的气候,使得此时山谷里的温度已经超过了25度,等我们爬到房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终于,我们站在了日夜憧憬的房前了。围墙还没有打起来,深深浅浅的小草覆盖在我们门前的空地上,显然那就是我们的前院,但是目测只有二十多平方。我们俩面面相觑,那感觉就像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你以为得到了一泓解渴的清泉,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浑浊的小水坑。那种极度失望的情绪,像不断冒泡的沸水,在我们的胸腔里持续地咕嘟着。我们俩顾不上牢骚,见旁边有个侧院,就赶紧绕到后门,来到了侧院。那是个梯形的空地,长满荒草,碎石土堆高高低低地遍布其中。右边紧靠护坡,起码有5米左右,靠在简易栏杆上往下看,颇有点凝望峭壁之下的张皇。
大厨在院子里来回用脚丈量,从梯形最窄处,再到最宽处,最后他站在中间,张开两手,摇了摇头,神色悲催地说:
“我们又掉坑里了!这两个院子加起来也没有六十平方,离原来销售说的193平方差得远。”
我靠在栏杆上,极力平息内心咕嘟着的沸水,抬头看向远方,那里青山隐隐,在春日艳阳下蒸腾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蓝色雾气,景观不错,奈何院子严重缩水,坑比春深。
此后,一直跟销售海波交涉,但是他们深谙“拖”字诀,一直不做正面的回应,拖到三月,销售海波辞职,他变成了“临时工”。
接任的销售说公司从来没有承诺什么“193”平方米的院子,那是原来的销售为了自己的业绩捏造出来的,而且双方的合同中也没有这个条款。她问我手头有没有什么公司方面的资料来证明当时承诺的院子面积,我这才发现,确实没有。因为当时销售承诺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签合同,只是相信了他手上的表格登记。而且,我突然发现,这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的正式合同还一直没有签订。
在这过程中我们认识了几个邻居,全是掉坑里的。有个邻居交了全款,等了三年,院子面积从160平方缩水到只有30平方;还有一个是中间套的,原来承诺的是前后两个院子,现在后院完全没有了。我们这些冲着院子前去买房的人几乎都踩中了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坑。邻居们寻求维权,但是找来律师一问,根本无从维起,因为院子属于开发商赠送的面积,是不能写入合同的,完全依赖于开发商的信守承诺,要是因为院子面积缩水跟开发商打官司,手头没有明确的证据,要赢得官司难比登天。也就是说,我们的踩的坑是轻信人性的坑。
人都有攀比心理,不仅比强,还比惨。如果同样境遇,别人比你还惨,你自己的惨就变得比较可以接受了,正当我们准备接受这个面积缩水将近三分之二的院子的时候,更大的打击来了。
因为之前开发商一直拖着没有给我们签订正式合同,到了2021年10月中旬才通知我们可以去签约并办理银行贷款,此时银行的贷款条件却已经改变,不仅需要翻几倍地提高首付款,而且放款的时长增加了很多,开发商又提出让我们在一个星期之内再补交一大笔现金,并且要等银行放款后才能交房。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没有人能准确地衡量,我们只知道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坑坑洼洼之后,原来希冀能帮助我解决“今后要怎么生活”这个问题的小院子,已经变得不那么美好了,它夹杂着愤怒、懊悔和沮丧,眼睁睁地在我们面前彻底地消失了。
这是我离理想中的小院生活最近的一次,我的院子梦终于彻底醒来。
如今一晃三年快过去了,距离第一次为实现院子梦付出行动的2018年,已经过去了五年。现在想想,虽然比起大量维权未果的烂尾楼业主“丽君亮亮”们,我这个梦醒时分充其量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伤疤,可是,一个中老年人做梦的能力被击碎了,该找谁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