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在陕西老家县城西街口十字看到一个人在卖点心。
这是个中年男子,衣服旧旧的,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四轮摩托车,车斗里用大塑料袋封着许多种点心,仔细一看,都是我们小时候吃的老式传统点心,有带着绞花边的酥饺,红红的天鹅蛋,长长的江米条,尖尖的糖角等。
我问他: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憨憨的说:富平的。
我说:这是老式点心哪,现在不多见了。
他点点头说:老式点心好吃。现在的点心没味道。
是啊,这些老式传统点心十几年没有吃过了。于是每样都买了一些 ,这开启了我记忆中的味道。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家里好几口人都靠妈妈的工资。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西街老屋,老屋是一个老式院子,两排房子面对面,中间是空地。我们和自家亲戚几户住在一起。
进门是三间合一的大厦房,木头结构,最边上一间已经彻底倒塌,胡基倒下来堆成半人高的土堆,可以透过屋顶看见外面的天。我们住在中间,对面一间是卧室,这边一间厨房,一间外婆住的小屋,前面半间也是呈半倒塌状。
那时候,点心是很珍贵的东西。平时是不会去买的。只有逢年过节、拜年的时候才会买来,上门的时候提着作为礼物。点心都用专用的粗粗的纸张包好,上面盖一张大红封面,再用麻绳系好,上面留着一个环用来手拎。封好的点心四四方方,很有质感。礼物一般还会配一瓶圆圆的水果罐头。
有一年家里拜年得了好几封带着大红封皮的水晶饼,当然是本地产的,不是西安德懋恭出的,那个是买不到的。水晶饼里有猪油,冰糖,青红丝,刚做好的时候酥香可口,咬一口噗噗掉白色面渣渣。
可是放得久了就像一块白色石子,砸也砸不开。幸好有铁炉子,寒夜里将冻得硬邦邦的水晶饼放在铁炉子四周的角上,过一会,里面的猪油化开了,一股极浓的香味飘出,令人垂涎欲滴。
西街口上是一家亲戚开的杂货店,柜台里面并排放了好多个那种很大的点心盒子,里面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小时候每次有事到姨婆家里去,要从店里穿过,看着这些点心就偷偷流口水。
那时候的生活,现在想来心酸,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也许小时候对水晶饼和水果罐头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一直到现在,我还是非常喜欢这几样。
每年过年回来,都要特意去超市买两盒德懋恭水晶饼带上,放在办公室,下午的时候,拿出一块,就着热茶,品尝酥香的味道。水果罐头也是,去超市有时候看见了,买一瓶黄桃罐头回来,和小孩闹着分吃,完了再喝里面甜甜的糖水。
快过年的时候,妈给我电话,今年买了好多柿子,都绑到绳上挂起来了,就等我过年回来吃。我就又想起柿子和炒面。
小时候,冬天夜长,晚上饿了,就去绳子上摘两个皱皱巴巴的黑黄柿子,别看样子丑陋,吃起来可甜了。轻轻撕去柿子上薄薄一层柿子皮,露出黄灿灿的柿子肉,饱含着甜汁,一小口一小口吸着吃掉,满口甜蜜,非常满足。
要是有豆子炒面就更好了,这可是稀罕物,把柿子拌上炒面,和成软乎乎的面糊,用筷子夹着一块一块吃掉,这是冬夜里最大的乐趣。
妈说家里小孩都不爱吃软柿子,几乎都留给我吃了。每年回去我都要吃好多,每次都是用一个大盆装着,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的品尝着。
传统的东西有传统的味道,可惜现在的人都慢慢遗弃了。有些东西可以找回来,有些就永远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