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所有的相遇都是久逢重别
那你一定错过了我很多次
/01/
阮小雪是腊月里出生的。
小雪的母亲死于难产，听说那夜大雪封山，把村口边的河都冻起来了。
产婆直骂这个孩子是个 克星 。接生死了人，周庄的生意怕是兜不来了。
小雪的父亲爱酗酒。每次喝多后，抄起木棍就往小雪身上打。小雪起初还会反抗，后来只会一动不动地接受。
稚嫩的皮肤上总是遍布着青紫色的伤疤，旧伤未愈合，新痕又入。
阮小雪从来不哭。
生命底处的缺憾与不安全感从小雪出生的第一天就充斥着她。直到十岁那年，终于在一个蓄势待发的点上引燃。
那是继母儿子 小冬 一周岁的生辰。
小雪对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有点好奇，每次想去摸摸他的小脸都会遭受继母的冷眼。
生辰那天，继母在厨房里忙碌着。小冬在床上哭个不停，小雪学着继母平日的样子，拍拍小冬的后背，哼着儿歌。
继母从厨房回来，看见小雪在她的卧室，从后面把她用力一扯。小冬顺势被甩了出去，地上一抹鲜红。
被定格的时间，总拥有着惊慌失措的容颜。
/02/
秦骏从西庄贪玩回来，看见雪地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血痕印在破旧的单衣上，面颊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他上前试探了她的鼻息，心头有一阵紧张，把她背了回家。
十五岁的秦骏很吃力的背着小雪往前走，在茫茫无尽的雪地里留下了坚实又密切的脚步。
这一路并不顺利，至少秦骏没有想过要把背上的人放下。
月光下，这两个小小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逝不见。
雪地的那一头，该是温暖如春。
阮小雪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带着某种不再言说的失望和平静，费力的维持着与这世界的联系。
秦家夫妇对小雪很好，秦母会给小雪做新袄，熬粥养身体，轻柔地给她过去的伤口擦药。
秦夫给小雪请了私塾先生，教小雪音律与四书。先生对小雪不爱说话很是不满，但小雪天赋是极高的。
小雪常坐在高高的山丘上看着远方，远踞荒芜的山顶，显得与世间格外疏离。小雪死寂的眼神只有在看到几只鸟儿才略微跳动。
秦骏会静静地陪着小雪，感受着她气息的变化。
小雪说: 我喜欢待在高高的地方。
她的生平与喜好，是扑入河流之中的种子，也许会在遥远的他处花开结果，又也许就此湮没在流水中央。
/03/
花开花落又是几年光阴。
小雪已然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肤若凝脂，唇红齿白，比起这些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双静寂如黑夜的眸子。
疏离，清冷是她给人的感觉。
炊烟袅袅，小雪走入厨房，帮着秦妈打下手。秦妈喃喃地问小雪是否有 心上人 。
小雪的脑海里浮现出秦骏的脸。浓密的眉毛，形若桃花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秀气内敛。
秦妈笑了笑，少女怀春时总是一样，天真与绚烂，任谁都是如此。
秦骏一身伤的回到家里。
原来是他看不惯有人在街头欺负讨饭者，上前说了几句，被打的鼻青脸肿。
小雪轻轻地为他上药，秦骏仍是痛得满脸通红。秦骏是个老好人，小雪一早就知道。
本以为这事儿就此可以结束，可在秦骏第三天仍是一脸伤回来，小雪心里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生活的戏剧性就在于，当你刚想卸下防备，猝不及防地凉水就会泼下。
/04/
第二天，小雪在秦骏出门后，跟在他身后。
秦骏欠下了一大笔债。府邸和田地都已私下被抵押出去了，秦家夫妇暂时还不知晓。
小雪，你一定要救救我。秦骏慌张地半跪了下来，握住了小雪的手。
齐子尔爱慕小雪已是乡里众知的事情，秦骏的这次的局就是他套下的。
''五年前，你把我从雪地里背回来，我就已然是秦家人了。既恩情无以为报，这样也并非不可。"
无需去求证或试图寻觅回忆，她该做的就是明日随秦骏去见齐子尔。
齐家。
秦骏把小雪纤细的手交到齐子尔手上，本想对齐子尔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望着秦骏离开的背影，小雪有着恍然。
''秦骏这个蠢货，一定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吧。''齐子尔用手关节在桌上轻扣着。
小雪沉默不语。
齐子尔用手紧捏住小雪的下额，恶狠狠地让她说话。得到的还是长久的沉默。
齐子尔一巴掌将小雪甩到了地上，并把她拎扔在床上。随着衣帛的撕裂声，伴随着几声疼痛的叫声，床单上落出了朵朵红梅花。
她跪在床边，试图说话，酝酿再三，呼吸觉得粗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渐渐，就只有满脸的眼泪倾流，无法自制。死寂的眼神中有着寡欢的痛楚点点。
/05/
这忠于自我的美好形式背后，却是以沉痛的降服作为代价。
小雪决定离开秦家，在秦骏娶亲的那天。在亲耳听见秦骏对秦母说，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她已经不清白了。
天下男子多薄情。
她看到的太多，看得太清楚。回忆中破裂而具有毁灭性的因子，让她久久喘不过气来。
江南寺庙。
一对夫妻前来许愿。男子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她旁边的夫人看样子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男子在出门后又回了回头，身旁的夫人有些疑惑。男子牵过夫人的手，说了句 无碍。
直至男子的背影消失不见，寺庙中走出来一位女施主，眼神死寂，漆黑而望不到底。
这一年，秦骏来过这寺庙三次。
阮小雪在街边遇到过秦骏两次，他没有看见她。
小雪俯身捡拾起落在地上的玉兰，花瓣俱完整，饱含水分和硬度，只是岌岌可危。
五年恩情用一生清白来偿还，秦骏，我是否也曾在你心中落地生根过。
小雪将那朵玉兰折断，放入溪中。花瓣挣扎了一下，随水流而去。
/06/
次日高山上，一白衣女子衣角翩然，纵身一跃，安然静默。
恍然想起那年，她坐在山丘上对他说: 我喜欢高高的山。还有余下的半句话她未曾说出口:因为你会陪我看白云。
这时耸立的高山，像是一道突兀伤疤，粘贴于漆黑夜空。
那年雪地，他给了她温暖。如今，她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秦骏，这次我们真的不会再相遇了。
周庄。
秦骏的心突然猛的一惊。他看着夫人仍在熟睡，起身下床。
走到小雪曾住过的屋子，抚摸着她用过的琴，感受着她留下的气息。一滴清泪落下，烛火曳曳。
他若不娶现在的夫人，齐子尔将会把小雪不清白的事迹公之于众。这是他对小雪最后弥补与忏悔了。
他知道小雪一直都在自己周遭，只是相遇而不能相认。从他把小雪的手交给齐子尔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爱她的权利了。
爱和别离不可求。
他们最终还是要迎接属于各自的劫难，若有来生。
不愿，他们的相遇是久逢重别。
The end.
我是你们的小衍呀，你们的喜欢 关注 打赏是我更文的动力呀。愿你们与我的相遇，是恰到好处的久处不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