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跟随宫驰芯多年，她深知宫驰芯发来这样4条微信和其他老板比如Norman是完全不同的。“冷静”，她心里告诉自己，然后开始思考回复的措辞，想清楚后再回给宫驰芯：“老板，明天的会议没有取消，我马上将invitation连同会议要点发您邮箱。今天Growth Fortune项目突然招标，我刚安排好项目招标的事情，疏忽发会议邀请了，是我没有安排好工作，非常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妥帖安排各项事务！”随后她麻利构思了会议要点连同会议邀请复核两遍后发到了宫驰芯邮箱。

过一会儿，又是接连4条微信回复，这回是语音的。袁可一一仔细聆听：

“你是项目经理，就要负责管理好所有的项目和事务”

“不能因为一个项目有情况就疏忽其他事情”

“你已经是合伙人候选人了，Coco”

“这样的错误我不期望再看到了”

听完袁可立即回复：“好的，老板，我记下了，之后一定注意！”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回复，袁可基本确定这次对话结束了，才缓缓地舒了口气，终于可以下班了。她拎着包往外走，瞥到办公室靠窗一角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方小华。袁可看看手机，时间已近9点，走也不急这一会儿，她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小华，这么晚还在啊？”袁可缓缓走过去。

在过去的3小时内，方小华手不离桌地敲击键盘，争取在今晚搭出Growth Fortune 投标材料的初稿。随着任务的逐步推进，时间似乎在和任务赛跑还企图跑得更快，她意识到目标定得有点高，于是默默改为搭出框架和部分内容，对于剩余的内容则自己给自己留comment做提示，比如客户在意时间表，那么这块就要着重突出，增值服务需要构思下怎么展现得好看些。这样一遍下来，她已在标书上给自己留了10多个comments。“填充内容，美化格式。”方小华浏览了一遍开了comments后的标书正思考着，“那么多公司信息不确定是不是最更新的，还有美化格式，我也不是很擅长，要是有帮手就好了？” 袁可的招呼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她抬头看到袁可，像看到了亲切的解铃人，忽略了袁可的慰问，径直问道：

 “Coco，关于公司的信息更新版你这边有没有最新的啊？诸如最新人数、收入、荣誉等等。”方小华开口求助。

“哦，我1个月前做过一个投标，那个里面有。哎，对了，这个可以问我们的市场部标书辅助部门，他们专门更新这类材料，是最新的，他们还可以帮忙美化标书格式！”袁可起初被方小华的问题问得一愣，然后马上理解问题出处，即回应建议道。

“哦哦，有这个部门，太棒了！”一下子解决了方小华的两大难题，她激动地说道，“联系人是谁啊？你能否给我一下，我马上联系他。”

“好，我发你。我电脑收起来了，这样，我在你电脑上找出这个人。他们目前下班了，估计明天早上才会回复。”袁可说着在方小华公司电脑通讯簿里找出了联系人。

“好勒，谢谢！”方小华十分开心。

“我打算走啦，你快好了么？好了的话我等你一起？”袁可说道。

“我还要一会儿，你先走吧。拜拜！”方小华想把手头的事情弄到告一段落再结束。

“拜拜！”

袁可下楼时正好有出租车等候着，她坐上去，报好目的地，便靠上靠垫，想将一天的压力释放。车内后视镜恰如其分地捕捉到了一位在都市打拼多年的资深女白领一天收工时的模样——头自然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向右边，使右侧得过肩的长发曲出几个不太工整的圈儿，眼帘垂着，看不出疲惫以外的神情，合身的职业套装因为倚靠的关系颈肩处有些翘起，仿佛在夜里悄悄露出不常见的俏皮。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人，边开着车边聊起来：“姑娘，你们最近是不是要开始忙起来啦？后面好像是越来越忙的节奏吧。再晚一点到元旦后那个时候要专做晚班了，凌晨2点过来也有人的。”

师傅的声音唤起袁可的注意力，她缓缓睁开眼回应道，“师傅您观察还挺细啊。”

“那可不，我做了好多年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司机等乘客，过一阵再晚一点的时候就是乘客等司机了。你们那儿附近办公楼我跑得最多，很熟悉……”师傅自豪地说着。遇到了个健谈的司机，袁可的睡意被拂去，她边听司机的侃侃而谈边侧目车窗之外。

海市的夜幕逐渐深沉，一幢幢高高低低的办公大楼也纷纷开始进入“休息”时间，但总还有不少的楼层、不少的办公室不论多晚依旧灯盏辉明。那白色的、黄色的点点灯光，仿佛是这座城市披星戴月的干饭人的名章。

第二天一早，陈珂便被她的Coach找去沟通。昨晚陈珂的Coach收到袁可的微信，受托尽力挽留陈珂，可上午一番沟通并没有什么效果，眼看便要辜负袁可所托，正巧HR合伙人许总路过，陈珂的Coach便请许总和陈珂也聊一下，并把大致情况和许总说了下。许总年近40，是K&Q土生土长上来的，5年前组里行情还比较好，他升了合伙人，后因为比较热心，便兼着负责组里人力事务。出于热心，许总当即接下了这个委托，和陈珂单聊起来。起初聊得挺融洽，谁知聊着聊着不知许总是为了激励自己还是怎样，挺诚恳地蹦出一句“这份工作不太需要talent，你可以的。升经理、高级经理都没有问题，乃至再往上都是很有潜力的……”

再往后的话陈珂记不清了，这句话的开头便已经紧紧抓住了陈珂的注意力，让她来回思考了好一会儿到底啥意思。谈完后，陈珂整体回顾了下，觉得许总并没有贬低她的意思，或者说是没有意识到这层意思，大概率是审慎地基于事实地在劝她留下而说的话。无论如何，离开是肯定的了。陈珂随即正式找袁可表明了最终决定。

袁可本已想好要为陈珂向宫驰芯争取提前半年升职。这其实是一件较难的事情，就历史情况而言非突出贡献或者事务所特需情况K&Q管理层不会批准，故袁可要争取到宫驰芯的批准也并非易事，但为了留下陈珂，袁可决定只要陈珂同意留下，她就豁出去争取。但没有料到的是，陈珂面对她的提议表示十分感谢却毫不动摇。于是，袁可从要酝酿如何向宫驰芯提特殊申请变成去汇报同事离职了，好似少了个麻烦，但也磨灭了希望。袁可并不知道许总和陈珂的谈话，否则她可能宁愿该谈话没有进行。

同日一清早，姜燕觉得有点奇怪，好像是不太顺的感觉？家里出门等电梯，等了2部才上去，下了楼去地铁站，一共3条马路全部遇到红灯，上了地铁后，通知“本站稍作停留”然后停留了5分钟，地铁出来到公司，一共4条马路，又全部遇上红灯。进办公室后，为调整状态，她叮咛自己一切是巧合，切莫迷信，随后安心开展工作。但不久后，她还是被告知了一个丧丧的消息——同级的陈珂要交信了。本来就缺高级审计师的项目现在更缺了。事务所遇到人员离职怎么办？除了个别的能社招人员补足以外，大多数是剩下的同事再分一分。姜燕作为宫驰芯、袁可团队剩下仅存的大Senior，不由为自己今年的工作量暗暗担心。

下午，宫驰芯办公室里，袁可正襟危坐着。袁可观察她的老板坐好打开电脑喝了口水，已处于一个比较放松开放的神态，于是以不高也不低的声调汇报道：“老板，我们团队的陈珂提离职了，她找了个甲方的工作，暂未透露具体哪家。”

“陈珂？是不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有点纤瘦的女孩儿？”

“对，是她。”

“嗯，我看她气质也不像可以做很长的。”

这一句话说得袁可有些无语，但也不好反驳，于是先附议了下：“好像是比较单薄一些，不太像审计人的气质。”

宫驰芯微微颔首，袁可继续补充，“不过陈珂干活儿还挺不错的，效率挺高。她离职后只剩下姜燕1个大Senior，本来Senior就少，姜燕听说这个消息压力也很大。”

“呵呵，巧了，刚好我这儿有1位候选人，我看了下履历还不错，你回头面试一下，我们把这个人招进来，正好补上空缺。”宫驰芯说道，“我把她的简历转给你。”

“好的，好的，那太好了。”袁可应声道，心里惊讶着并同时思忖着宫驰芯的话，虽然是叫自己面试，但说的是要把人招进来的肯定语；她又想到招人需要headcount，于是她小心问道：“我后面马上联系HR安排面试。这位候选人的headcount申请我怎么操办比较好？”

“她是转部门的，你就看下这个人情况就好。”宫驰芯答道。

“好的，我马上去操办。谢谢老板！”袁可应道。

袁可回到工位后便打开了Candy的简历查看，Candy大学毕业后先在AW所工业组做了2年审计，然后跳槽到K&Q咨询组做了2年，现在要从咨询组转到审计组，转过来便是第5年的审计师。袁可不由觉得Candy的审计经验单薄了点，毕竟是2年前做的审计，且从事的也不同行业的审计工作。她在办公软件上敲了一个认识的负责审计招聘的HR同事，确认对方也有空后电话对方：“亲，我们这边有个面试要麻烦您安排一下，简历我刚发你了。宫总推荐的人选，由我来面试。”

“嗯，简历收到了，我来安排。你这周哪些时候有空？”

“周三、周四下午2点到6点，目前都可以。”

“好勒。我和Candy联系下后约好时间和你说。”

“谢谢亲，对了，正好我咨询一下，像Candy这样内部转部门不占用招人部门的headcount对吧？”

“是呢。这个内部转部占招人部门名额，你们觉得可以这个人选可以后再和转出部门老板沟通一下，那边老板愿意放人就行了。”

“哦，这样子。”

“嗯，一般招人组愿意收，转组人也愿意转的情况下，公司是支持这个部门变动的，和原部门老板沟通得好一点么事情更加顺利一些。”

“好勒，知道了。谢谢亲。”

“客气。”

此前袁可没遇到公司内部转部门的情况，便没太关心，听宫驰芯的意思似乎是不占人员名额的，这下经和HR沟通一番便全明白了。转组对于收人的组来说既不用和管理层申请人员名额、又可以增员，实属好事，唯一要注意得就是和转组人员所在组的一个沟通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倒是这个Candy究竟是怎样的人，她比较关心，第5年的审计师，肯定是要在团队里做项目现场负责人的角色的，而且，第5年的审计师，通常也是下一届审计经理的人选。Candy这个时候转来，也和姜燕一样是下一届审计经理的候选人么？若以履历看，审计经历肯定是单薄的，再多历练一年合理些也稳当些，只不知宫驰芯是何意？袁可一时想得远了，收回思绪，告诉自己先解决眼下人员缺口最重要，便专心手头其他工作了。

傍晚时分，“Yandy，我把服务资质更新的材料按照你说的更新好发你邮箱啦。”牛诚涵的汇报让姜燕回过神来，随即说道：“小牛，今天晚上有安排吗？没有安排一起晚饭吧。带你附近吃好吃的。回来后你帮我把另一份材料再弄一下。”

“额，”牛诚涵愣了一下，他晚上并没有安排，只是他原本设想好的下一句话“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啦。”被生生地从喉咙口堵回了肚子里，不得不绕一圈改头换面一番再出来：“没有安排，那好的啊。我们去哪儿吃啊？”

Note:

[1] 大Senior系指第3年的高级审计师，相应的，小Senior系指第一年的高级审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