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说,跟了她好几年的下属晓文最近突然鬼迷了心窍,非要辞职远赴杭州与异地恋的男友“团聚”不可。那个男生小她四岁,才出校门;更可怕的是,晓文执意脱离干了五年的地产圈,心心念念要选一份梦想的工作——新媒体文案。在我们看来,一个奔三的女人,放弃熟悉的行业、优渥的薪水,不远千里投奔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友,其不靠谱的程度简直堪比脑子抽风。
大概是看中我“文艺女中年”的神经气质,闺蜜介绍我和晓文加了好友,让我“引渡”她回归正途。下午开会的当,我们在网上聊了聊。小姑娘很健谈,说起她传统家庭里父母给予的种种关爱,忆起她上学时专业不是自己选的、毕业后工作是父母安排的、前男友是父母介绍的……她说,她从未爱过这样的生活,对地产圈里那些投资拿地、资金运作、产出回报的故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对这份用文字包装商业的工作更感到厌恶至极。“希望有一天,我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爱我想爱的人,这就是我的梦想。”这是她在微信上一字一句敲给我的文字。
颓然败下阵来。年华未老,心怀野子。我们又有什么理由阻止这个姑娘为了梦想去远方流浪一次?我心里当然明白,晓文所谓的梦想,其实不过是想确证自己独立的方式,逃离父母给予的安逸生活。在同龄人还在漂泊求生的年纪,她早早拥有了一切,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门当户对的男友。然而这样的女孩,往往就像《白马啸西风》里的李文秀那般固执又坚持: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我喜欢的,是那些找回自我和追求梦想的故事,它们都是极美的。
千余年前,贺知章邀李白举杯对饮,喝完酒却发现没带银子,于是豪气解下腰间佩戴的御赐金龟付酒钱,成就了历史上的一段佳话;一千多年后,一个叫付真的女子,抛却投行的高薪工作,和老公双双从英国飞往墨西哥,用一场“间隔年”去寻找自我和梦想。后来,她在大山大水间体悟初心,获得重新“入世”的力量,并将这一年大山大水的自然风光,以及拉丁美洲人穷苦却热情的生命智慧,写成一本书,也由此成功向作家转型。这本书的名字就叫——最好金龟换酒。
初读这本书,是2010年,那时我刚工作两年。那些出世入世的精神,那些异国他乡的经历,那些青春岁月里寻找自我的飞扬文字,深深撼动我的心。曾经有一段时间,高强度的压力、无休止的加班,被沽清的私人生活,我也像付真一般,至少每周都会yy一次辞职的情景:
我要把辞职信朝他脸上摔过去!我要跟他说老子不干了!让他赶紧再找一个消防队员来救急灭火!我要告诉他这个team的办公室政治已经让所有人都无法忍受了!每个人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然而屌丝如我,初读时拿着微薄的薪水还未凑够盘费,再读时已步入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时代,背负着父母的希冀和儿女的和前程,开始工作的“七年之痒”。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用一场潇洒壮阔的“间隔年”来彻底观照自己的内心。但《最好》一书的力量在于,让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在我们眼前徐徐呈现。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只有努力读书,疯狂赚钱,坐商务舱,住大house,在物质的世界里纵情享乐。这是一个千姿百态、千疮百孔的世界。当亲眼目睹了那些别样的文化、体验过艰难的命运,我们才会从心底生出对眼下平凡生活的珍惜。
对芸芸众生的你我来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间隔年”,只是钱和时间无法兼予的奢侈梦想。但来一场“间隔月”、“间隔周”,从琐碎疲惫的日子里跳出来看看世界,明镜止思,还是我们力所能及之事。这些年来,我和肖先生一起住过悠闲安静的葡萄牙小镇,看过埃及沿途荷枪实弹的警察,游过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红海,跑过一望无际的鄂尔多斯大草原。每次旅行归来,内心的力量就强大一些。我想,我们所谓的“中年危机”,大概就是:而立之年,事业初成,放眼未来,兴味索然;我们所迷茫的,正是那种冥冥中的确定,以及一眼望得到底的人生;而我们所谓的梦想,不过是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风景,见过许多有趣的人,丰富了人生的不确定性。正如付真在后来那本《范若不系之舟》封面上的题记:我想要的只是,长途跋涉后的返璞归真。
3月莺飞草长,消失了十年的“幽灵作家”李傻傻带着他创业初成的APP重回公众视野。在那篇戳心的软文《如果有一天,我向平庸低了头,请向我开炮》中,他写道:以前看到梦想和热血的话,会觉得这人傻冒。可是直到有那么一天,历经世事的我们突然想,既然只活一次,我总该做点什么,为自己做点什么。人生在世,比起浑浑噩噩,还不如来一场醉生梦死。我们那么努力拼搏工作,大多也只是为了给生命的旅程赚只“金龟”好上路。
最好金龟换酒,相与醉天涯。最美的梦想其实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