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
一只在东北的鸵鸟。
鸵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生猛的姑娘。
高中的时候,她跟我同桌,我们都是数学渣渣,但她气逾霄汉,直冲云天。她拿着数学题一路追杀到老师办公室,硬生生把老师问得得满头大汗,十万个为什么问下去之后,老师擦着汗摊手说“你要是还不会那我也没办法了”
地理试卷发下来,她得知她问答题的得分是全班最少的,一瞬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骤然而至,她哗的一声把试卷撕了。撕的过程挺爽,但结局也很酸爽,老敲着桌子说“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鸵鸟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怂的姑娘。
我们做同桌的时候,我见她总是穿乡村非主流系列的衣服,于是一遍遍怂恿她去换个风格,比如说露肩的、破洞的、小珍珠或小亮片系列的……而她每次都依依不舍摩挲着衣服跟我说:我要穿这样的衣服回家我妈肯定会打死我的。
……
高二的时候班里有男生喜欢他,鸵鸟极度惶恐,拉着我一遍遍地问怎么把怎么办。我摸摸她的头安慰说,也许他被你挖鼻孔的独特气质吸引了,好事儿啊,不如你就从了吧!
高三,鸵鸟毅然决然抛下我拿起画笔学起了美术,闲的时候,鸵鸟会脱身从画室跑来找我,给我看她的画,画的都是些身体丰满的人像,于是我总揶揄她学美术就是想打个艺术的旗号搞黄色,她气得直鼓腮帮子,却嘴笨得半句话都无力反驳。
鸵鸟还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鸵鸟”的姑娘。
画画得没有画室其他人画得好,只知道躲在画室啪嗒啪嗒掉眼泪,哭完了用满是水彩的手一抹,又一副惊世骇俗的抽象画诞生。
高三终于情窦初开,喜欢上画室一个男生,天天在我耳朵边用尽各种修辞表达男生的帅,我激动得像是自己姑娘要出嫁一样,给她打气加油,毫无保留地输出巴啦啦正能量给她,拽她上,她抱着路边的电线杆子不撒手,弱弱地说“我怕”
傻鸟有傻福,最终,鸵鸟和她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鸵鸟刚谈恋爱那会儿,我对她意见甚大,太讨厌了,压操场压到一半溜了,在学校莲花池边散步散到一半跑了,到后来变本加厉,逮都逮不到她,总约不到饭。
像所有的小伙伴一样,我和鸵鸟也有过摩擦。
好的时候手拉手,坏的时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的原因往往都是一些小事,但我俩都绷着,不愿意低头。最后,我总是绷不住的那个,主动过去搭讪,还谄媚地帮她倒水,给她递好吃的,现在想想,我真是个没原则的女人啊!然后……然后她骂:我去真难吃!然后我俩相视一笑继而转为哈哈大笑,中午又手拉手去吃饭了。
离高考还有七十天的时候,我和我好朋友发生了很大的误会,我不肯上晚自习,偷偷跑出去,哭到眼睛发肿。第二天上课也没去。后来我才知道,鸵鸟找了我一晚,跑遍了整个学校我经常会去的地方,从太阳落山一直找到路灯亮起,嗓子都喊哑了,那时她在艺术班,艺术班本来文化课就薄弱,而她翘课出去找我,后来还挨了她班主任劈头盖脸一顿骂。
在鸵鸟身边我放肆地哭了一场,那是第几次在她面前哭我不记得了,那只笨鸟,每次我哭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知道左手右手慢动作递纸巾,而那一次,她对我吼,指着我鼻子说我是她最崇拜的人,一向出了事我都临危不惧越挫越勇,也极少哭,今天怎么表现得像鸵鸟一样,连课都不上了是吧!
后来我规规矩矩上课,认认真真吃饭,最终和朋友冰释前嫌。后来再回首这事,鸵鸟朝我翻白眼,这一翻换来我一竖起的中指——鸟胆大了是吧,居然还敢朝我吼!
快高考的时候我特别紧张,鸵鸟比我还紧张,她艺考只过了一所东北的大学,我们紧张得在学校花园散步,紧张到在街头撸串……
高考过后,我给鸵鸟打电话告诉她我被她传染上了选择题终结者炎症,一对数目,好吧,鸵鸟又赢了,选择题错的比我多n次方,我反过来安慰她说不哭不哭,好歹你还是选择题终结者大王。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鸵鸟握着手机又语无伦次向我表达着她激动不已的心情,我高兴地感慨:果然当年步没白散,串没白撸。
看着手机显示屏,我按下接听键,靠在鸵鸟送我的印着我和她照片的大抱枕上,听她嚷着最近又遇到的问题,我安慰说现实不像你想的那么糟,它往往比你想得更糟。
许是东北苦寒,所以鸵鸟褪去生猛。许是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所以我和鸵鸟都进化为心里有茧,手里有剑的女汉子。
高中青春年少的我们,单纯而充满热情,叛逆而天真善良,那真是最好的我们。
有些人充满戾气和恶意,是因为他们从来未被人温柔相待过。我相信自己能始终温柔,因为年少时遇到了善良的人。
谢谢你高中时整天和我一起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