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哪里都是最美的——崂山月,洱海月,西湖月,苏州月,敦煌月,拉萨月……无论哪个地名,在它的后面缀上个“月”字,都会成为一景,都很诱人。
佛坪月,也是这样。
佛坪月,不尽是这样。
因为佛坪的月亮的确有它不同于别处的地方,它更素净、典雅、禅意、明澈、缥缈!
佛坪,是现代的古代!偌大的佛坪山地,有人类较高密度的活动历史不过几百年。在古代,只在它的北缘和南缘,分别有傥骆道、子午道擦边而过,“文明遗存”并不多。后来,虽然随着山外兴兴衰衰,陆陆续续有人家迁入,可整个佛坪还是地广人稀。佛坪青山绿水受到的创伤和污染并不多,依然是没有滥垦的一方处女地!所以,山外的旅人闯入佛坪,置身四周绿峨峨的山色中,会惊愕得不知所措,仿佛闯入了梦中。在这样“很远古”的境域里看月,不消说是更让人迷醉——这是周朝的月吗?这是魏晋的月吗?这是唐代的月吗?的确,佛坪的月亮有着周朝月的静穆,有着魏晋月的苍凉,有着唐代月的平和!总之,它是童贞的,清丽的,湿润的,灵性的。
在佛坪,黑夜,还是最原始的黑夜。山外的世界,早已是昼不像昼,夜不像夜,春不像春,秋不像秋了。夜是模糊的、暧昧的,白天也是模糊的、暧昧的,一切让人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日子持续着没边没际的灰色。到了佛坪,早晨是瓦蓝的,中午是嫩绿的,下午是橙黄的,而夜晚是深蓝的。也许月牙,也许半月,也许圆月,就在这深蓝里灿灿亮亮地,或升起,或高挂,或西斜。佛坪夜晚的天空不像天空,倒像是湛蓝的湖水,轮廓清晰的山顶像是湖岸,月亮就在这湖水里摆渡。如果你在楼上,窗外的蓝天更像是宝石蓝的魔镜,月亮越转越斜,先是月满东楼,再是月满南楼,后是月满西楼……如果你在月下行走,影子竟是黑的,树和鸟巢的影子也是黑的,农家白墙上投下的瓜藤影子竟是一张黑网;月光下,有狗的叫声,把月下的影子叫得更黑。
佛坪多寺,寺月是有禅意的。在山门口,在西院,在僧庐旁,在水井边……月光柔和、宁静。僧爱月下默坐,坐于石上,坐于皂角树下,坐到露水滚上草尖才去歇息;僧也爱乘月游山,或登阶攀上山巅,或从山腰下到西河,开了门,闭了门,去想些出家前的心事;僧有吹埙的,或吹箫的,想起赤壁赋,想起石头城,乐声就在山河间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高僧爱月,刚剃度的和尚也爱月,寺月是另一种经,得用心魂去读。
在佛坪,人少,人际关系也疏淡、简单一些,人们便有更多的心思去读山、望月。这样,活过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心里还是疏朗的、空明的、天真的。在人事过于复杂的城市,天真只是一个贬义词,而在佛坪这样遥远的山里,则是一个极具赞美意义的褒义词。天真是和善良、坦率、洁净连在一块的,天真就是保留了天赐之真。在一个天真的地方,以天真之眼、之心望月,月也皎皎,人也皎皎。
在佛坪,按理说是“山高月大”,可偏偏却是 “山高月小”。月亮高得缥缈,也亮得缥缈。月亮自古有宗教的意义,月辉沐身,却远不可即;月魂盛心,却天意难会。唯此,月亮才可思而不可亲,可观而不可亵,也才永恒,才不朽。
佛坪是一个保留了月亮原始美感的地方,这里的月亮没有被窜改、被掺假、被伪造。
来佛坪看月,就是当了一次古人。
来佛坪看月,你才找到了诗经里的月亮,李白眼里的月亮!
来佛坪,去瓦寨子,尼姑湖,观音山,或者随便去一个地方,都能回到童年,见到母亲之外,明月,是最亲的亲人!
【作者简介】黄文庆,佛坪中学高级教师,陕西省特级教师,首届、第四届“汉中名师”, 全国优秀语文教师,汉中市有突出贡献的拔尖人才,陕西省《师德荟萃》7000字事迹入选者。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市书法学会会员,汉中市诗歌研究会副主席。有1000余篇文学作品见于《中国青年报》《诗刊》《星星》《美文》《诗歌报》《绿风》《汉中年鉴》等20余家市级以上报刊书籍。出版散文集《佛坪等你来》《一窗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