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有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对我来说是一种噩梦,不如自己一人被家里宠着,自己拥有偌大的空间那般自在……
也许正因为如此,小时候的我内向敏感,同时还很自私,不懂得为他人考虑。很多时候会外婆家,会因为自己不让着表妹而被说,甚至被痛骂。就好像明明一件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却被迫要和一个接触不多,来往不多的人分享,能说的仿佛只有愿意,而不能拒绝……自己在学习上的不开窍,也加深了外婆家的人对我的不好的看法。至少在和他们家亲戚比较时,我总会被说得很不堪,或是很无奈。
有时候,并不知道该由谁来爱我。妈妈看不惯我因为哀伤而流泪的神情,工作的繁忙也使她一度不愿听我说更多,爸爸则一直在老家的小镇上打理着养殖场,和动物们打交道。朋友交得多了,反倒成了他们占小便宜的目标——请客想法设法地用我的钱,而他们总是在关键时候显得吝啬之极。在他们眼里,我也许就是个笨蛋,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美好世界里的傻蛋儿,他们总说我太天真,把问题想得太理所应当,然后他们就继续去坑别人的钱,去捉弄他人,或是去对着女生捣蛋,对抗老师。但就是可以考得很高分。
家长们认为他们是天才,而我并不能做什么,可以说能做的并不多。他们的家长们劝他们别和我来往,觉得不是一个分数段的学生在一起玩并不合适(至少是相对于我来说)。我也就逐渐被疏远了,不知不觉间,放学回家的路上,只有自己在走,曾经相识的朋友也装作陌生的样子,将我忽略在身后……
那一天,也可以说的那一刻,我们不说什么,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没有人知道友谊是什么,仿佛它是被打翻的瓶子的水,水倒在地上,在阳光下被蒸发,也就没有谁会再记住它的甘甜。
世界空了很多,身边仅剩的知己找我玩儿,我婉拒。我开始找来一些本子,把心里的故事写在上面,或多或少,有时写几句话,有时写两三页。由于并没看过多少书,积累的东西少,写出的不是流水账就是天书。尽管如此,我还是把那些考得一塌糊涂的数学试卷藏起来,好让家里人认为我已经可以干一些正经事了。
在老家有一个堂姐,回老家时一般会和堂妹一起回。堂姐皮肤黝黑,身材浑圆肥硕。脾气又臭又硬,就像茅坑里的石头,还耍公主脾气,我们如果谁看电视或是玩电脑的时间太长,她总会一把把我们轰下来,然后自己玩上一整天,看上一整天。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漂亮、知性、温柔的姐姐,不求别的,至少可以让我有被爱的感觉。至少……可以不会无缘无故被骂,不会被使唤来使唤去,不会被当做出气筒……
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免不了争吵,大吵小吵,时间长时间短……怎么样的都有。当我发现在我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喜欢打篮球时,我索性去买了个篮球,每到下午大概四点半左右就去家附近的一个省重点中学里练球(那个学校给外人进出),从笨拙的运球姿态到略微懂得如何控球,如何投篮,如何跑位。往家的方向走去时,太阳悬挂在地平线的中间,半个身子露出来,橘色的光芒下,摩托车接二连三驶过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人们拥挤着,在狭窄的人行道上缓慢前进。
放下笔,把本子合上,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翻了一页还有一页。爸爸还没去下面的小镇工作时,总会到伯母家吃饭,我那时常会上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只是和他聊天时他总把这个世界说得过于现实,听上去很难让人觉得有希望。什么“文中的学生又有谁中了状元,又有谁多刻苦多努力,然后去了哪儿留学……”“这个社会怎样怎样残酷,什么研究生博士生找不到工作……”已经不想在听他说要这番话后接着去写作业了,他喝了口杯子里已经凉了的咖啡,随后泡了点狗饲料,到楼上喂狗去了。
堂妹很喜欢黏着我,小时候的我认为她很烦人,而过了这么些时间,当我看着她长高,面庞变得红润粉嫩,身材开始变得有了一个女孩子应有的模样,我看着她,想了很多很多。和她聊天时,不会轻易地感伤,不会想太多事情,心灵很容易被清空;和她出去喝茶,吃东西,可以轻易地忘记家里令人烦恼的争吵,也不用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对其解释太多。买东西忘记挑折扣商品不用解释太多,忘记买酱油回来不用解释太多,买了双自己喜欢的鞋不用解释太多;和她拥抱时,会感到这个世界是明亮透彻的,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外唤醒你,推开窗户,飞鸟穿过云层的轨迹清晰,这个世界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你会从这儿看到下一秒的希望,又会从下一秒看见下一分钟,下一个小时乃至的明天的希望。
夏季的温度炙热难耐,当炎热到达一定程度时,雨水便会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冲散人们用言语堆积起来的累赘,冲散炎热;冲散咸涩的泪水。平静地流泪,当没有人去理解自己的心意而信口开河时,流泪啊,无怨无悔。
有这么一个漂亮、知性、善解人意的姐姐怕是不可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有些残酷的现实。也许真的很难在伤痛时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对于这点必须坚定地去承认。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人会因为自己发了牢骚,会因为自己的心事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但我知道,哪怕自己只有羡慕他人的份儿,也得故作愉悦地撑着,撑着撑着,也许就可以过去。
堂妹坐到了我的床上,靠近我,用手肘顶了顶我,我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把双腿并在一起,然后抬起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她用手挽着我的手,轻声地说让我出去陪她看电视。她拉着我的手,走出房门,脚步顺势加快,此刻我背过头去,任泪水在另一只手的阻挡下奔涌而出,犹如夕阳下被阳光抚慰的涨潮的海水。模糊了视线。
她拿着遥控器,转过头,看到了泣不成声的我。她放下遥控器,两只手抱紧我。我们不多言语,任凭时间流逝。
第二天起床,我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窗外的阳光肆意。整个世界,崭新得犹如刚出生的婴儿。
忘却了朋友们的虚情假意,所以当路人是比当朋友更好的选择。在教室与家的距离来回奔波的日日夜夜,吃饭后,一个接着一个烦恼在写字声中忘记一个后,接着忘记一个。老师们用严肃的语言冲散学生们内心的迷惘,所以在走道中总会看见那些长相老成,性格豁达,走路摇摆举止豪迈的人,他们看淡生活的大事琐事,看淡生死,可以安慰任何人,想开任何问题……
那么,当他们哀伤烦恼时,出现反常时,家人朋友会不会把他们痛骂一顿呢?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是对一个人早已失望头顶,无奈至极时,而他却无从知晓;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不扩大他人犯下的错,并勇于用爱承认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