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二、三十年,只记得,收到批准入伍通知书后,村里耍着狮子、敲锣打鼓地把戴着大红花的我送到乡里,与其他新兵汇合外,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荣光来自故乡。反正,我英年早逝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没有因我当兵而得到任何来自县乡村的关心与实惠,哪怕是在农忙季节,村里乡里组织几个人手,到我家的责任田里割上半天禾。相反地,前些年头,但凡父母官到驻地出差,只要有家人电话关照,我总要自掏腰包招待一顿的,虽然,我回到家乡,是从来不找我招待过父母官们吃顿饭的。倒是有一年,我回乡探亲,在马路边碰到一名女村干部,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你妈妈的农田水利维修费还没交”,她指的是村里按人头摊派的钱儿。我当时还没反映过来是咋回事,后来一了解实情,就跟吃了只苍蝇那样恶心。怎么办,交上吧。要不,人家会说,你儿子都当军官了,工资高高的,这个总不能拖欠吧。这个就不往下说了,反正,我不指望我的家乡的父母官们,能想到为军人家庭主动关照什么、做些什么、优抚什么。细想一下,那跟人家的政绩有个毛关系呢。再说一下我的大弟,一名复员战士,一生中最后的身份是一名保安。他于前年元宵过后四天,因为突发脑溢血,孤独地死在了职工宿舍里,仅仅四十出头。他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在江苏镇江某高炮旅当了三年兵,在基层修理所、机关后勤部当过文书,写得一手好字。退伍后,被安排到了邵阳市某有名有姓的国营饭店,凭着自己的才干,当上了政工科长,后来该饭店被改制给卖了,大弟因此失业,被抛到了社会。为了养家糊口,他去东莞做过塑胶生意,四处打过工、守工地,拖只箱子在街头流浪,包括在济南摆过地摊,最后在浏阳的一个水泥厂当了一名保安,还是托亲戚介绍的。他大半辈子颠沛流离,吃过不少的苦头,却没换来啥甜头。个人家庭生活一团糟,一只手因故致残,还离了婚,上无片瓦,居无定所。即便这样,他还是想好好地活下去,虽然有了酗酒的毛病。他把活下去的惟一希望,寄托在了学习成绩很好的女儿的身上。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就一命归西了,进了祖坟。惟一要说的事情,是换了一小笔孝敬母亲、养育女儿的赔偿款,这还是亲人们据理力争的,是他的战友们一起声援换来的,悲乎哉!当然呢,他也没有等到军人退役事务部要成立的这一天。大弟的死,我作为大兄长,一直痛在心里,虽然曾经力所能及地帮助过他,但怎么能从根本上为他解决问题呢?大弟作为一名退役军人,在离开了军队、走出了体制之后,虽然个人作出很多努力,但并没有出现人生“逆袭”的奇迹,也没有遇到同是退役军人的王健林、柳传志等大咖们。不能不说,这岂止是他个人的命运悲剧?!我那可爱的故乡啊,我那尊敬有加的家乡父母官啊,在外奋斗的每一个在职、退役军人,没有给你们脸上抹黑,却在不断添彩吧,可是,我们这些“游子”们却早就被淡忘、漠视了,包括退役后又回到故土的热血男儿们,包括我们曾在军营的兄弟俩。最近,群里报名,有一个老乡聚会,我动了心思,也想去一下。可往下一瞧,说是有家乡父母官要出席,这个长那个主任的,一瞧是冲着招商来的。呵呵,不去了,凑人头,不少我。在一些官员心里,我是个退役军人,一没公司二没实力三没人脉,去了对人家有什么实际价值呢。其他老乡们都在南京,以后见面相聚,有的是机会。
军人退役事务部的成立,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希望,但也需解决太多的历史包袱。比如,自打我选择自主择业后,我就得知,一代代“老自们”就在为相关权益而奋争多年,一些热心牵头者甚至被当成了维稳对象,个别官员推诿扯皮的功力甚是了得。个中的纠结、矛盾与对立是客观事实。对此,我一直是“冷眼旁观”,寡言少语。在那样的一个思维体制下,有那样的一些不作为者,你能争取到什么呢?!问题的解决最终靠谁,还不是靠DZY、XZX的高瞻远瞩、英明决策!当然啦,上面定了的事情,你有关部门不照办?那结果就是被“办”!呵呵,你懂的。
写到这里,想像着正在拔地而起的“娘家大厦”,我仿佛看到千百万退役军人“俱欢颜”,泪花闪闪。倘若我的大弟九泉有知,他一定会笑眯眯地对我讲,“哥,咱们有困难找娘家人去,都是沾亲带故的,肯定好说话儿,都会给咱办好事、办实事,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毋庸置疑,退役军人的春天来了,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