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成树叶的形状

今天起了大风。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习惯性去窗边看看,看有没有太阳,太阳有没有足够大,足够圆,足够红。不放心了再把手伸出去,感受流动的空气是温的,还是凉的,或者是像今天早上这样,寒的。

所以我添了衣服。我相信自己身体的感觉,而不是东方那轮看似与平常无异的太阳。心情尚好,因为今天周五,再快的节奏也要慢下来了,尽管这几日喷嚏鼻涕不断,嗓子疼得就像撕裂了,但木心这个智者的话真的一针见血,他说,生活的最佳状态就是冷冷清清地风风火火。

不是吗?热闹,冷清,匆忙,迷茫。岁月不饶人,我们亦未曾饶过岁月。我们何尝不是一边行走,一边停留;一边高歌,一边哭泣;一边骄傲,一边自卑;一边善待自己,一边又虐待自己。回首过去的路,何曾只是悔恨感伤,再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若还是彼时彼刻情境,你还不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此我总是觉得前路好,前路繁花似锦。年少时的一切,喜庆的还是灰暗的,也只有现在的我看起来,才都很罗曼蒂克。当然,这还是木心的理论,我却是这么的拍手叫好,仿佛我意会的青春都被他一语击中,情怀毕露。前几日先生说,这么快啊,要是不闰月,又快过年了!当时内心惊动,似乎按捺不住的慌张。

还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或者说一直有着孩子气。还总回想着久远的以前,日光慢,一个夏天,不知道熬过多少流汗的日夜才过完;一个冬天,不知道冻成怎样的狼狈才结束。那时若等一年,就像拿一生来消耗,无穷无尽的时光,我们怎么任性都源源不断。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时间被一些不明物给偷走了,不然不会这么不够用,这么不经用,似乎打一个哈欠,伸一个懒腰,一天就完了。

这真是要命的发现。我后悔自己这么敏感的觉察,如果傻一点是不是一切和以前一样?可惜啊,岁月虽无情,把你年轻的脸糟蹋得满面糊涂,却真的在不注意时,把智慧也悄悄塞进了你的口袋,有一种叫做人生经验的东西,就像血液,开始游走于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焕发出慈祥平和的光芒。

记不清谁写的《河的感觉》,但有些话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这些话一字一字呼唤你,一句一句救醒你。比如,河水是如此湍急,这是人生最大的悲情。如果,这是我们人生的河流,这么不会和缓,不会像小溪一样静静流淌,一个浪头就越过孩童,越过青春,越过中年,向着老年狂放奔去,可不就是让人惊骇,悲情顿生?

“人言落日即天涯”,管它呢,天涯也好,路上也罢,都不如享受当下的阳光最温柔。坐在阳光里,看风声在窗外呼啸而过,卷起颜色不同的叶子,扬起又弃下;看光线迸溅在草尖上,凝成一个个明亮的音符;看尘埃在大片的光里浮沉,透明温润。心终于跌落下来,缩回到自己的壳里,给自己沏一杯清茶,在氤氲的水雾里慢慢打盹。

秋终于尽了,冬如约而至。记得立冬的那一天,天气暖得不像话,我在操场上走路,柳叶悠长,青翠如春,恍然觉得四季相融,并不分明。加上接连几天的明媚,怒放的月季花上,便总有俯首的蜜蜂,翩翩流连。一黛远山,一排红枫,初冬便有了淡淡的远意。

昨天去看,花池里的三棵樱树已显萧瑟,所有的美好都随着落叶重叠在树下。同事说,这么寻常的景色,你也能拍得这么惊艳。我笑笑。她们不知道,面对美,我从来不敢堂而皇之的站着,而是虔诚的俯身弯腰,屈了双膝和双臂,把自己也蜷伏成和它们一样一样的,一片树叶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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